临产那天 接生医生摘下口罩的瞬间我愣住了:竟是7月前分开的前夫

发布时间:2025-10-02 00:31  浏览量:1

那只攥着我产床栏杆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汗水顺着额角淌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喊:“看到头了!林晚,再加把劲!”

模糊的视线里,那个穿着绿色手术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医生,熟练地做着指导。他的声音隔着一层布,闷闷的,却有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直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产房里混沌的空气,我浑身的力气才被彻底抽干,软软地倒回枕头上。

医生利落地处理好一切,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向我走来。

他摘下被雾气浸润的护目镜,又顺手拉下了口罩。

那张熟悉的、刻在我记忆深处的脸,就这么毫无征预地撞进了我的视野。

我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产房里护士的走动、仪器的滴答声、孩子的哭闹,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是他,江诚。

我分开了七个月的前夫。

第1章 尘封的钥匙

七个多月前,民政局门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被秋风吹得哗哗作响。

江诚把那本暗红色的离婚证递给我,另一只手,还捏着一本。他的手指干净修长,是拿手术刀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林晚,以后……多保重。”他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医院里对一个刚出院的病人做例行嘱咐。

我点点头,接过那本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证,塞进包里,没说话。

说什么呢?该说的话,在过去那无数个他深夜未归、电话不接的夜晚,在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冷饭枯坐到天明的时刻,就已经说完了,也耗尽了。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他,三甲医院前途无量的外科医生;我,一个甜品店的烘焙师。介绍人说,一个救死扶伤,一个治愈人心,绝配。

一开始,也确实甜过。他会算着我下班的时间,开车来接我,车里永远备着一杯温热的奶茶。他会笨拙地学着给我打下手,结果把面粉弄得满身都是,惹得我哭笑不得。

可婚姻终究不是热恋,是柴米油盐,是日复一日的相守。

他的手术越来越多,职称越评越高,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从一开始的电话报备,到后来的短信通知,再到最后,干脆没了消息。我给他打电话,十次有九次是护士接的:“嫂子,江医生在上手术。”

我理解,真的。医生这个职业,人命关天。可理解的背后,是我一个人扛着饮水机换水,一个人在深夜发烧时打车去医院,一个人看着电影里别人成双入对,默默流泪。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爸那次突发心梗。

我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却是他带着歉意的声音:“晚晚,对不起,我这边有个急诊病人,大出血,走不开。你先送爸去医院,我下手术了马上过去。”

我挂了电话,扶着抖得不像话的墙,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等他穿着白大褂,满身疲惫地赶到医院时,我爸已经脱离了危险,在病房里睡着了。

他站在病房门口,看着我,眼里全是红血丝:“爸怎么样了?”

我看着他,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江诚,”我平静地开口,“我们离婚吧。”

他愣住了,似乎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过这种,我的丈夫永远属于病人,而我永远是最后一个被想起的生活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反驳,会挽留。可他最后只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哑着嗓子说:“……好。如果你觉得这样会好过一点。”

就这样,我们分开了。

房子是他婚前买的,我没要。我只带走了我的烤箱,和一些零零碎碎的个人用品。

办完手续那天,他开车送我到我租的小公寓楼下。

我下车,他摇下车窗,又叫住我。

“这个你拿着。”他递过来一张卡,“密码是你生日。别拒绝,就当我……就当是补偿。”

我看着那张卡,没接。

“江诚,我们之间,不需要补偿。你没对不起我,你只是对得起你的职业。”

我关上车门,没再回头。

我以为这就是结局了。

直到一个月后,例假迟迟没来,我拿着验孕棒,看着那两条鲜红的杠,在卫生间里,站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怀孕了。

这个在我最渴望家庭温暖时没来,却在我们分道扬镳后悄然而至的孩子。

我第一个念头,是告诉江诚。可电话拨出去,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我自嘲地笑了笑,挂断了。他大概,又在哪台手术上吧。

那一刻,我忽然就做了决定。

这个孩子,我自己生,自己养。

我不想再用一个孩子,去重新捆绑那段已经千疮百孔的婚姻。我不想让我的孩子,将来也面对一个永远缺席的父亲。

我辞掉了甜品店的工作,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一条安静的老街上,盘下了一间小小的店面。

店名叫“晚晚烘焙”。

每天,天不亮我就起床,和面、发酵、烘烤。烤箱里透出的暖黄色灯光,和空气中弥漫的黄油与麦芽的香气,是我唯一的慰藉。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孕期的反应折磨得我吃不下睡不着,可我只要一闻到面包的香气,心里就觉得踏实。

我告诉自己,林晚,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他。

我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一天天强壮有力的胎动,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妈。我只说和江诚工作太忙,暂时分开住,过段时间就好了。

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迎接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界。

直到临产那天,羊水突然破了,我被好心的邻居手忙脚乱地送到了最近的市三甲医院——也就是江诚工作的那家医院。

阵痛来得又急又猛,我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根本没看清周围的人是谁,就被推进了产房。

我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方式,和他重逢。

第22章 烤箱里的暖光

产房里的那次重逢,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梦醒了,我躺在单人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白色的被子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孩子就睡在我身边的小床上,小小的,红红的,像个小老头。护士说,六斤八两,很健康。

我侧过头,静静地看着他。他睡得很沉,小嘴巴时不时咂摸一下,像是在做什么美梦。我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仿佛我这大半辈子所有的颠簸和孤单,在看到他的这一刻,都有了着落。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以为是护士,没回头,直到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皂角的味道飘过来。

我浑身一僵。

江诚走了进来,他换下了手术服,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和深色长裤,头发似乎是匆匆洗过的,还带着点湿气。

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

“你……醒了?”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有些不自然。

我没看他,只是盯着孩子,淡淡地“嗯”了一声。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尴尬。我们曾经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熟悉彼此身体的每一寸,可现在,共处一室,却连一句自然而然的问候都显得多余。

“护士说你还没吃东西,”他打开保温桶,一股浓郁的鱼汤香味散发出来,“我让食堂熬的鲫鱼汤,下奶的。”

他盛了一碗,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碗奶白色的鱼汤,葱花碧绿,热气袅袅,胃里却一阵翻江倒海。

“谢谢,我没胃口。”我把头转向另一边。

他拿着碗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病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孩子偶尔发出的细微的哼唧声。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见他轻轻地把碗放回了桌上,然后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林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无措,“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颤抖。

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我发现怀孕时,给他打电话却无人接听的失落?还是告诉他,我一个人挺着大肚子,在凌晨三点因为腿抽筋疼醒时的无助?又或者告诉他,我独自一人去产检,看着别人都有丈夫陪着,心里是何等的酸楚?

这些话说出来,除了让他多一份愧疚,又有什么意义呢?

“告诉你,然后呢?”我终于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让你在手术台和家庭之间,再多做一次选择题吗?江诚,我不想再等那个永远等不到的答案了。”

我的话像一把软刀子,扎得他脸色一白。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写满了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懊悔,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痛楚。

“孩子……叫什么名字?”他换了个话题,声音沙哑。

“江念晚。”我说。

念晚。

江诚念晚。

他身子微微一震,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这个名字,是我在无数个孤单的夜里,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想出来的。带着一点小小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固执和念想。

可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却又像是在自我嘲讽。

“你……是一个人开的店?”他又问,目光落在我因为长期揉面而有些粗糙的手上。

“嗯。”

“很辛苦吧。”

“不辛苦,”我看着睡得香甜的孩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有盼头,就不辛苦。”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堵墙,把他隔绝在外。我刻意地、冷静地,划清我们之间的界限。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我们,已经不再是夫妻了。

我妈是在第二天早上得到消息,风风火火赶来的。

她一进门,看到江诚正笨手笨脚地给孩子换尿布,先是一愣,随即眼圈就红了。

她冲过来,一把将江诚推开,抢过孩子,嘴里不住地念叨:“我的心肝宝贝哦,让外婆看看……哎哟,这小鼻子小眼睛,像谁呢?”

她嘴上问着,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江诚脸上瞟。

江诚尴尬地站在一旁,搓着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妈把我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你们俩……不是说分开住了吗?这孩子……”

“妈,他的,我们离婚后才发现的。”我言简意赅。

我妈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我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受了多大的罪啊,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说着,她又狠狠地瞪了江诚一眼。

那一眼里,有责备,有埋怨,但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复杂情绪。

接下来的几天,江诚只要没有手术,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医院里。

他学着给孩子喂奶、拍嗝、换尿布。一开始动作生疏,把奶粉洒得到处都是,把孩子弄得哇哇大哭。我妈在一旁看着,嘴上骂骂咧咧,却还是会忍不住上前指导他。

我躺在床上,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得不承认,江诚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不过两天,他照顾起孩子来,就已经有模有样了。他抱着孩子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小心翼翼和温柔,是我在我们的婚姻里,从未见过的。

原来,他不是不懂温柔,只是他的温柔,从不曾为我停留。

出院那天,他开着车来接我。

我妈抱着孩子,坐在后排。我坐在副驾驶,一路无话。

车子没有开往我那间小小的烘焙店,而是停在了一处高档小区的楼下。

“这是哪里?”我问。

“我新买的房子,”他解开安全带,看着我,“三楼,有电梯。离医院近,也离你的店不远。我方便照顾你们。”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江诚,你是不是觉得,用一套房子,一点时间,就能弥补所有的一切?”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切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想为你们做点什么。林晚,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忽略了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

我摇了摇头,打开车门。

“江诚,晚了。破了的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我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等着镜子再次摔碎的日子了。”

我从我妈怀里接过孩子,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青石巷。”

那里,有我的“晚晚烘焙”,有我亲手用烤箱的暖光,为我和孩子搭建起的小小世界。

那里,才是我的家。

第3章 听诊器与打蛋器

回到青石巷,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甜丝丝的麦香味,我紧绷了多日的神经才终于松弛下来。

我的小店,因为我住院,已经关了好几天。门口挂着“店主有喜,暂停营业”的小木牌,上面还画了个憨态可掬的笑脸。这是隔壁开花店的王姐帮我写的。

王姐见我抱着孩子回来,惊喜地迎上来,一边帮我拎东西,一边啧啧称奇:“哎哟,晚晚,你这保密工作做得也太好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孩子他爸呢?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笑了笑,含糊地应付过去:“他忙。”

江诚没有跟来。

他只是站在那辆黑色的车旁,远远地看着我抱着孩子,消失在巷子口。那眼神,像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带着几分落寞和无措。

我狠下心,没再回头。

月子里的生活,比我想象中更辛苦。

孩子日夜颠倒,白天睡得像头小猪,一到晚上就精神抖擞,哭闹不止。我妈帮我带了几天,就因为腰椎病犯了,不得不回了老家。

我一个人,既要照顾孩子,又要想着店里的生意。

积蓄在开店和生孩子这两件大事上,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再不开张,我跟念念,恐怕就要喝西北风了。

我把婴儿床搬到了店里,就放在揉面台旁边。这样,我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小小的店铺,重新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打蛋器的嗡嗡声,烤箱的定时声,混杂着孩子偶尔的啼哭声,成了我生活里的主旋律。

很累,真的。有时候我抱着哭闹不休的念念,闻着烤箱里快要烤糊的面包味,真想跟着他一起大哭一场。

可每当念念在我怀里安静下来,用他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我,小手紧紧攥着我的手指时,我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江诚是在我出院一周后,第一次找到店里来的。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我刚把一盘新出炉的牛角包摆上架子,门口的风铃就响了。

我头也没抬,习惯性地说了句:“欢迎光临。”

没有回应。

我疑惑地抬起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江诚。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营养品和婴儿用品,和我这间充满了烟火气的小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看起来有些局促,眼神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我……路过。”他找了个蹩脚的借口。

我没戳穿他。路过?从市三甲医院到这里,横跨了半个城区。

我擦了擦手,给他倒了杯水:“坐吧。”

他把东西放在一张小桌上,视线立刻被旁边的婴儿床吸引了过去。

念念睡得很香,小脸红扑扑的,嘴巴微微张着,可爱得像个小天使。

江诚走过去,俯下身,静静地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

他伸出手,似乎想摸一摸念念的脸,但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生怕惊扰了孩子的美梦。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

从那天起,江诚就成了我这间小店的常客。

他总是在下班后过来,不早不晚,正好是店里最忙的时候。

他也不说话,就默默地找个角落坐下,有时候会带一本厚厚的医学专著看,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看着我。

看着我称量面粉,看着我揉搓面团,看着我把一个个面包胚送进烤箱。

等店里客人少了,他就会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活。

“我来吧,你去看看孩子。”

他学得很快,从一开始的笨手笨脚,到现在已经能熟练地打包装、收银,甚至还能帮我打扫卫生。

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认识他了,见了面总爱开玩笑:“江医生又来帮老婆看店啦?”

他也不反驳,只是憨憨地笑。

我纠正过几次:“我们已经离婚了。”

可没人信。他们都觉得,我们是在闹别扭。

王姐就常劝我:“晚晚啊,你看江医生对你多好。男人嘛,事业心重是好事,懂得回头就行了。夫妻没有隔夜仇,给他个台阶下吧。”

我只能苦笑。

他们看到的,是现在的江诚。可他们不知道,我曾经在多少个深夜里,独自面对着一室清冷。

听诊器和打蛋器,终究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东西。

一个冰冷、理性,关乎生死;一个温暖、感性,关乎生活。

我和江诚,就像这两样东西,曾经努力地想要融合在一起,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有一次,念念半夜突然发高烧,浑身滚烫,吓得我手足无措。

我下意识地就拨通了江诚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喂,林晚?”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但很清醒。

“江诚……孩子,孩子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别慌!”电话那头的他,立刻恢复了医生的冷静和专业,“你先量个体温。看看有没有超过38.5度。家里有退烧药吗?物理降温,用温水擦拭他的额头、脖子和腋下。我马上过来!”

他的话像一剂镇定剂,让我慌乱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

我按照他的指示,给念念做了物理降温。

不到二十分钟,我就听到了楼下急促的刹车声。

江诚冲上来的时候,额头上全是汗,连外套都忘了穿。

他熟练地给念念做了检查,听了心肺,看了喉咙,然后告诉我:“问题不大,是幼儿急疹。烧退了就会出疹子,出了疹子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免得交叉感染。”

他从带来的药箱里,拿出小儿退烧药,用滴管精准地量好剂量,小心翼翼地喂给念念。

折腾了大半夜,念念的体温终于降了下来,沉沉地睡去了。

我瘫坐在床边,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江诚给我倒了杯热水,坐在我对面。

“对不起,”他低声说,“如果我在,你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我捧着水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没有说话。

是啊,如果他在。

可人生,哪有那么多如果。

“江诚,”我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谢谢你。作为念念的父亲,你今晚做得很称职。”

我特意加重了“父亲”这两个字。

他眼里的光,又黯淡了下去。

“林晚,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看着他疲惫的脸,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酸涩。

我摇了摇头。

“江诚,我不想再用我的整个世界,去赌一个你随时可能缺席的未来了。我现在……只想守着我的烤箱,守着念念,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的烤箱,永远不会在我需要温暖的时候,告诉我它要去拯救别人。

第4章 一碗红糖水

日子就像我发酵的面团,在平静而琐碎的日常里,缓慢而坚定地膨胀着。

念念一天天长大,从一个只会哭闹的小肉团,变成了一个会对我咿咿呀呀笑的白胖小子。他的眉眼越来越长开,几乎是江诚的翻版,尤其是那双眼睛,又黑又亮,看人的时候,专注得让人心软。

江诚依旧雷打不动地每天来小店报到。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是默默地坐着。他开始尝试着,融入我的生活。

他会提前买好我爱吃的菜,在我准备打烊的时候,熟门熟路地走进我那小小的厨房,系上围裙,为我做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饭。

他的厨艺,是在我们离婚后,突飞猛进的。

我曾开玩笑地问他:“江大医生,你是什么时候偷偷报了个新东方?”

他一边颠着勺,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一个人住,总不能天天吃外卖。看着菜谱,瞎琢磨的。”

我便不再说话。

一个人住。这四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带着一股萧索的味道。

我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从他日渐消瘦的脸颊和眼底那抹不去的青色来看,大概,也算不上多好。

他不再跟我提“复合”那两个字。

他只是用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努力地扮演好“念念的父亲”这个角色。

他给念念买了很多玩具和衣服,把婴儿房布置得像个童话世界。他会耐心地陪着念念玩,给他念绘本,唱他自己都跑调的儿歌。

念念似乎也很喜欢他。每次他来,念念都会伸出小手,要他抱。江诚抱着念念的时候,脸上那种满足的、温柔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

有时候,看着他们父子俩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会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我们还是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

可每当江诚的手机响起,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严肃而专业,嘴里蹦出那些我听不懂的医学术语时,我又会立刻被拉回现实。

他有他的世界,那个我永远也无法真正走进的世界。

转眼,就到了冬天。

巷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丫,在寒风中萧瑟地立着。

店里的生意,因为天冷,反而更好了。人们总愿意在寒冷的日子里,买一个热乎乎的面包,来慰藉自己的肠胃。

那天,我来了例假,小腹坠坠地疼,整个人都恹恹的。

我强撑着做完最后一炉面包,就趴在桌子上,再也不想动了。

江诚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一摸我的手,冰凉。

“怎么了?不舒服?”他皱起了眉,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关切。

“没事,老毛病。”我有气无力地回答。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来了。

是一碗红糖姜茶,上面还卧着两个圆滚滚的荷包蛋。

“趁热喝了,暖暖身子。”他把碗推到我面前。

我愣住了。

我从来没告诉过他,我痛经的毛病。

在我们还是夫妻的时候,每次我生理期不舒服,他要么在上手术,要么在值班。我疼得在床上打滚,也只能自己烧水喝。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耳朵尖有点红。

“我……我问过咱妈。”

咱妈。

这个称呼,像一根小小的针,轻轻地扎了一下我的心。

我默默地端起碗,喝了一口。姜的辛辣和糖的甜腻,顺着喉咙滑下去,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四肢百骸。

连带着小腹那股坠痛,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谢谢。”我低声说。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旁边的抹布,开始默默地擦拭我刚用过的揉面台。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神情专注。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我们刚结婚那会儿。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想给他织一条围巾。但我手笨,总是织错。他下班回来,看到我对着一团乱麻唉声叹气,就走过来,拿起毛线针,笨拙地学着我的样子织。

他说:“我拿手术刀的手,缝合过那么精密的血管,还织不好一条围巾?”

结果,他织得比我还难看。

我们俩看着那条歪歪扭扭、漏洞百出的“围巾”,笑得前仰后合。

那时候的我们,是真的快乐过。

只是,那些快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被他无休止的手术、值班和永远响个不停的电话,给消磨殆尽了。

“林晚,”他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回忆,“过几天,我们科室要组织去临市的温泉山庄疗养,两天一夜。可以带家属。”

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

“你要不要……带着念念,一起去?”

第5章 未曾说出口的话

温泉山庄,这个词对我来说,有些遥远。

自从开了这家小店,我的世界就只剩下这方寸之地。每天围着烤箱和孩子转,连逛街看电影都成了一种奢侈。

我有些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

“家属……”我咀嚼着这个词,“江诚,我们已经不是……”

“我知道,”他立刻打断我,“就当是……带念念出去玩玩。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而且,你一个人带孩子太累了,也该出去放松一下。”

他的理由,无懈可击。

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神,我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或许,我确实该给自己放个假了。

也或许,我只是想看看,脱下白大褂,离开医院的江诚,会是什么样子。

温泉山庄在邻市的郊区,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江诚的同事们,大多都拖家带口。看到我抱着念念,和江诚一起出现,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江主任,这就是嫂子和孩子吧?真幸福!”

“念念长得可真像江主任,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小帅哥!”

江诚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我抱着孩子,跟在他们身后,听着那些善意的调侃,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看起来,确实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幸福夫妻。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本离婚证,和无数个无法释怀的日日夜夜。

山庄的房间是日式榻榻米,推开窗,就能看到满山的红叶,和氤氲着热气的露天温泉。

念念第一次看到这么新奇的环境,兴奋得在榻榻米上爬来爬去,咯咯地笑个不停。

江诚的同事们都很喜欢他,轮流着过来逗他玩。

一个叫小张的年轻护士,抱着念念,笑着对我说:“嫂子,你不知道,江主任在我们科室,可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我们都说,他这是把医院当家了。现在看到你们,我才明白,原来江主任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啊。”

我笑了笑,没说话。

把医院当家。

是啊,这不就是我们离婚的根源吗?

晚上,科室组织了聚餐。

饭桌上,大家推杯换盏,气氛热烈。科室主任端着酒杯,拍着江诚的肩膀,感慨地说:“江诚啊,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也是最努力的医生。我们医院未来的担子,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不过,工作再忙,也别忘了家人。你看,嫂子和孩子多好,这才是你奋斗的意义啊。”

江诚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眼圈有些发红。

“主任,您说得对。以前,是我不懂事。”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里的愧疚和深情,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给念念喂着辅食。

饭后,大家提议去泡温泉。

女眷们去了女汤,男人们则带着大一点的孩子去了男汤。

我给念念洗完澡,把他哄睡着后,一个人悄悄地溜了出去。

夜里的山庄,很安静。

我披着浴衣,走在通往露天温泉的石子路上,月光洒在身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选了一个僻静的小池子,把整个身子都浸在温暖的泉水里,舒服得长长地舒了口气。

就在我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晚。”

我猛地睁开眼,回头就看到了同样披着浴衣的江诚。

他站在池边,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不自在地往水里缩了缩。

“看你没回来,不放心。”他走过来,在我旁边的池子里坐下,只隔着一道石坎。

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潺潺的水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虫鸣。

“今天……谢谢你愿意来。”他率先打破了沉默。

“为了念念。”我淡淡地说。

他苦笑了一下。

“林晚,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说。对不起。为了我那可笑的、自以为是的‘事业心’,我弄丢了你,也差点……错过了念念。”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爸也是医生,一辈子兢兢业业。我从小看着他为了病人,忽略我妈,忽略我。我小时候,怨过他。可等我自己穿上那身白大褂,我才明白,有些责任,是刻在骨子里的。当你面对一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病人时,你真的……顾不了那么多。”

“我以为,你会懂我。就像我妈,懂我爸一样。可我忘了,你不是我妈,你也有你的委屈和期盼。我总想着,等我评上副高,等我当上主任,等我再清闲一点,我就好好补偿你。可我没想到,你……不等了。”

他说着,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这些话,是我曾经那么渴望听到,却又在他一次次失约后,彻底失望,不再奢求的。

如今,时过境迁,再听他说起,我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也没有那么怨恨了。

“江诚,”我转过头,看着他被水汽氤氲的脸,“你没有错。你的职业,是伟大的。错的是我。我不够大度,不够坚强,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在我需要时,陪在我身边的丈夫。而不是一个,活在电话里,活在别人口中的‘江主任’。”

“我们都没有错。只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不一样。”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刚认识时的甜蜜,聊婚姻里的争吵和误解,聊那些被我们忽略的、细碎的日常。

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剖开彼此的内心。

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有一种迟来的、带着酸楚的理解。

原来,我们都曾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对方,却又在现实的洪流中,渐行渐远。

第6章 时间的烘焙

从温泉山庄回来后,我和江诚之间的气氛,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那层看不见的、坚硬的冰,似乎在那晚的促膝长谈中,悄然融化了。

我们不再刻意地回避过去,也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依旧每天来我的小店,但不再仅仅是帮忙。他开始参与到我和念念的生活中来。

他会带着念念去打疫苗,会在我忙得焦头烂额时,熟练地冲好奶粉,把孩子哄得服服帖帖。他甚至学会了做几样简单的辅食,虽然味道……差强人意,但看着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样子,我总会忍不住笑出声。

巷子里的街坊们,看我们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看热闹”,变成了如今的“理所当然”。

王姐的花店里新进了几盆水仙,她特意挑了一盆最好看的,送给我。

“晚晚啊,我就说嘛,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你看,这不就好了。江医生现在,可是我们这条巷子里的‘模范丈夫’了。”

我接过那盆含苞待放的水仙,说了声谢谢,没有再反驳。

是不是模范丈夫,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他正在努力地,成为一个好父亲。

念念的第一个生日,我们是一起过的。

我亲手给他做了一个小小的、用动物奶油装饰的生日蛋糕。江诚则买了一大堆礼物,把我们那个小小的家,堆得满满当当。

我们没有请任何人,就我们三个。

点上蜡烛,唱着生日歌。念念看着跳动的火苗,开心地拍着小手,口水流了一嘴。

江诚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念念,生日快乐。爸爸妈妈,祝你健康快乐地长大。”

爸爸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吹完蜡烛,江诚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的,不是戒指,也不是项链,而是一把钥匙。

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房门钥匙。

“这是……我那套房子的钥匙。”他看着我,眼神真挚而坦诚,“林晚,我不是想用房子来绑住你。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个地方,永远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回去,就什么时候回去。你不想回去,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你允许我,能继续留在你和念念的身边,就够了。”

他没有说“我们复婚吧”,也没有说“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只是把选择权,重新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看着那把钥匙,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我想起了我们离婚那天,他把房产证和所有的卡都推到我面前,我却一样也没要。

那时候的我,满心都是被忽略的委屈和对未来的恐惧。我只想逃离,逃离那个让我感到窒息的、冰冷的家。

可现在,时过境迁,当我有了自己的小店,有了念念,有了能让自己安身立命的底气后,再回头看那段婚姻,心里剩下的,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感慨。

我没有立刻去接那把钥匙。

我只是对他说:“江诚,蛋糕要化了。先吃蛋糕吧。”

他眼里的光,闪烁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晚之后,我们的关系,似乎又进了一步。

他不再只是下班后过来,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午休的间隙,开车跑过来,只为了看一眼念念,和我说几句话。

他会跟我分享医院里的趣事,哪个病人康复出院了,哪个新来的实习生又闹了笑话。

我也会跟他聊店里的日常,今天研发了什么新口味的面包,哪个老主顾又夸我的手艺好了。

我们的话题,不再仅仅围绕着孩子。我们开始像两个老朋友一样,分享彼此的生活和工作。

我渐渐发现,我好像……重新认识了江诚。

他不再是那个只活在电话里的、冰冷的符号。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会疲惫,会无奈,但依然对自己的职业,怀揣着最赤诚的热爱的男人。

而他,似乎也终于明白了,我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只是一个能在深夜里,为我留一盏灯的,温暖的家。

那天,店里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是一个年轻的妈妈,她抱着一个看起来比念念大不了多少的婴儿。

她买了一个提拉米苏,对我说:“老板娘,谢谢你。”

我有些疑惑:“谢我什么?”

她笑了,眼角有些湿润。

“我生孩子那天,大出血,差点就没命了。是江医生,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我听我老公说,江医生那天,连着做了十几台手术,下了手术台,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也是您生孩子的日子。”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敬佩。

“江医生是个好医生。您……也是个好妻子。”

我愣在了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原来,我生产那天,他……

我送走那位客人,一个人在店里,坐了很久。

烤箱里的面包,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窗外,阳光正好。

我忽然就想通了很多事。

有些隔阂,不是不爱了,只是我们都站在自己的世界里,固执地要求对方,为自己转身。

可真正的爱,或许不是改变对方,而是学会理解和接纳。

接纳他的职业,也接纳那个,曾经因为这份职业而备受冷落的自己。

晚上,江诚照例来了。

他正在厨房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给念念做蛋羹。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

“林晚?”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过头。

我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背上。

我能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

“江诚,”我闷闷地说,“那把钥匙,我收下了。”

他转过身,紧紧地把我拥进怀里。

他的怀抱,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可这一次,我却觉得,无比心安。

第7章 新生的啼哭

搬家的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木地板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江诚的同事们,还有巷子里的街坊邻居,都来帮忙了。王姐送来了一大捧盛开的香水百合,小张护士则抱着念念,满屋子地转悠,嘴里不住地赞叹。

“嫂子,你可真有福气!江主任这房子,地段又好,装修又用心,一看就是奔着过一辈子去的。”

我笑着,把花插进客厅的花瓶里,百合的香气,瞬间溢满了整个屋子。

这里,确实处处都是江诚的用心。

开放式的厨房,正对着客厅和阳台。这样,我即便是在做饭,也能看到在客厅里玩耍的念念。

阳台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小小的玻璃花房,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绿植。他说,知道我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主卧的旁边,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婴儿房,墙上贴着可爱的卡通壁纸,地上铺着厚厚的软垫。

甚至,他还特意在书房里,给我留出了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一张小小的书桌,和一排书架。他说,我可以把我的烘焙书放在那里,也可以在那里,安静地构思我的新品。

看着这一切,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个曾经让我觉得冰冷而陌生的男人,原来,把我的所有喜好,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只是他以前,不擅长表达。

或者说,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他的手术刀和病人身上,以至于,忽略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而现在,他正在用行动,一点一点地,弥补着过去的缺憾。

搬进新家后,我们的生活,似乎翻开了一个全新的篇章。

江诚向医院申请,调了相对清闲的行政岗。虽然他还是会参与会诊和一些重要的手术,但至少,他不用再像以前那样,24小时待命,吃住都在医院了。

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伴我和念念。

他会在清晨,为我们准备好早餐。会在我送念念去早教中心后,开车送我去小店。会在傍晚,准时出现在店门口,接我们回家。

我们开始像一对最普通的夫妻那样,分享着生活的点滴。

我们会一起逛超市,为了一包打折的纸巾,而争论半天。

我们会一起带着念念去公园,看他蹒跚学步,看他追逐鸽子,笑得像个小傻瓜。

我们会在周末的晚上,把念念哄睡着后,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喝一杯红酒。

那些曾经被我视为奢望的、平淡的幸福,如今,都成了我触手可及的日常。

我的“晚晚烘焙”,生意也越来越好。

很多江诚的同事和他们家属,都成了我的忠实顾客。他们都说,我做的面包,有家的味道。

我研发了一款新的甜品,取名叫“重逢”。

那是一款用黑巧克力慕斯和树莓夹心做的蛋糕。初尝是巧克力的微苦,带着一丝醇厚,像我们曾经走过的那些艰难岁月。可当你吃到中间的树莓夹心时,酸甜的果味,又会在舌尖瞬间迸发,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和回甘。

就像我和江诚的感情。

历经波折,却终究,迎来了柳暗花明。

当然,生活并非从此就一帆风顺,没有了任何矛盾。

他骨子里,依然是个把工作看得比天大的医生。

有一次,我们说好了,晚上带念念去游乐场。可临出门前,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一个危重病人需要他立刻回去会诊。

他放下电话,看着我和已经穿戴整齐、满心期待的念念,脸上写满了歉意。

“晚晚,对不起……”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大发雷霆,会觉得他又一次失信于我。

可这一次,我只是走过去,帮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

“去吧,”我平静地说,“病人要紧。我和念念在家等你。”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我看着他,笑了笑:“江诚,我以前总怨你,怨你为了工作,忽略我们。可现在,我想明白了。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有那么多家庭,能等回他们的亲人。我为你感到骄傲。”

“至于游乐场,它又不会跑。等你忙完了,我们再去,也是一样的。”

他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晚晚。”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们之间最后的那一点隔阂,也彻底消失了。

我们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对方。

不是要求对方,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去理解他的世界,支持他的理想,然后,牵着他的手,一起,把我们共同的生活,经营得更好。

那天晚上,江诚很晚才回来。

我给他留了灯,温了饭。

他看着在沙发上等他等到睡着的我,和躺在我怀里,睡得正香的念念,眼圈红了。

他走过来,俯下身,在我们母子俩的额头上,各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那个吻,像一个郑重的承诺。

我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失约了。

第8章 时间的烘焙

春去秋来,两年时间,倏忽而过。

青石巷口的那棵老槐树,又经历了两度枯荣。

我的“晚晚烘焙”,在巷子里,已经小有名气。我开了网店,还请了两个小姑娘帮忙,总算不用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了。

念念也长成了一个活泼好动的小小男子汉,会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妈妈”,会举着他自己画的、歪歪扭扭的画,骄傲地向我炫耀。

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穿着我给他做的小围裙,站在小板凳上,有模有样地学我揉面团。

江诚总爱在这个时候,拿出手机,记录下这温馨的一幕。

他的相册里,存满了我和念念的照片。有我在阳光下眯着眼笑的,有念念吃得满脸都是奶油的,有我们一家三口,在海边相拥的。

他把我们的合照,设成了手机壁纸和微信头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有家室的男人。

他虽然调了行政岗,但医术并未落下。医院里但凡有重大的手术,他依然是主刀的第一人选。

只是,他学会了平衡。

他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奉献给医院。他会推掉不必要的应酬,会把工作带回家,只为了能陪我和念念,一起吃一顿晚饭。

他会在周末的早晨,被念念骑在脖子上,当大马。会在我累的时候,为我捏肩捶背。

那个曾经不食人间烟火的“江主任”,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接地气的、会为柴米油盐操心的普通丈夫和父亲。

我们领了复婚证。

没有声张,没有仪式,只是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我们牵着手,走进了那个我们曾经走出来过的地方。

工作人员看到我们,都笑了。

“还是你们俩啊。这回,可不许再分开了。”

江诚紧紧地握着我的手,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会了。这辈子,都不会了。”

拿到那本崭新的、红得晃眼的结婚证时,我心里,一片宁静。

原来,幸福不是从不犯错,而是在犯错之后,依然有勇气,回头拥抱对方。

那天晚上,我们把念念送到了我妈家。

江诚订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西餐厅。

烛光摇曳,音乐舒缓。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一池春水。

“林晚,”他说,“谢谢你。谢谢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

我摇了摇头。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谢谢你,江诚。谢谢你没有放弃,谢谢你让我明白,好的婚姻,不是没有裂痕,而是懂得如何去修补。”

我们都曾是那个,在爱情里跌跌撞撞的、不成熟的孩子。

我们都曾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对方,却忘了问,那是不是对方想要的。

好在,时间是最好的烘焙师。

它把我们所有的误解、争吵和眼泪,都当成了发酵的面团。

在岁月的烤箱里,用理解和包容做温度,用耐心和陪伴做时间,最终,烘焙出了我们现在这份,带着麦香和温度的、刚刚好的幸福。

吃完饭,我们没有立刻回家。

他牵着我的手,在深夜的街头,慢慢地走着。

就像很多年前,我们热恋时那样。

路过一家24小时药店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你等我一下。”

他跑进去,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支护手霜。

他拧开盖子,挤出一些,仔仔细细地,涂抹在我因为常年和面粉、黄油打交道而有些粗糙的手上。

“以后,别那么累了。”他低着头,声音有些闷,“你的手,是用来弹钢琴的,不是用来揉面团的。”

我学过几年钢琴,早就荒废了。这件事,连我自己都快忘了。

可他,还记得。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眼里的心疼,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掉了下来。

我不是嫁给了一个医生。

我是嫁给了一个,把我放在心尖上,爱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这就够了。

“江诚,”我吸了吸鼻子,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我们回家吧。”

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

“好,”他牵起我的手,十指紧扣,“我们回家。”

夜色温柔,华灯璀璨。

我知道,前方,就是我们的家。

一个有爱,有暖光,有他,也有我和念念的,完整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