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摩托送小姨子回家,她靠近我轻声说:我后面的拉链好像开了
发布时间:2025-10-02 11:02 浏览量:1
我那辆陪了我十年的老“幸福250”,最后是被我老婆林慧亲手推到废品站的。
她指着我的鼻子,眼睛红得像兔子,一字一句地说:“陈建国,这车脏了,你的人也脏了!”
那一刻,我没愤怒,心里反而一片冰凉的平静。
我知道,她说的不只是那辆沾了泥水的摩托车。她说的是那天晚上,我骑车送她妹妹林燕回家,林燕在我身后,把温热的脸颊贴在我背上,轻轻说的那句话。
她说,姐夫,我后面的拉链好像开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像一根锈了的针,扎进了我们这个家的心脏,流出的不是血,是积攒了多年的那些猜忌、委屈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我叫陈建国,今年四十二,在老城区开着一间小小的钟表修理铺。铺子不大,就临街一扇门脸,白天把工作台支在门口,阳光照在那些细小的齿轮和游丝上,一待就是一天。
这手艺是跟我爹学的,我爹跟我爷爷学的。到了我这辈,这活儿已经不怎么吃香了。戴表的人少了,坏了的表,更多人选择换块新的电子表,而不是花钱来修一块老的机械表。
但我喜欢。我喜欢拧开表盘后盖时,那一声细微的“咔哒”声,喜欢看到那些停摆的指针在我手里重新开始追逐时间。这里面有种说不出的安稳。
老婆林慧总说我死脑筋,守着这破铺子,一辈子发不了财。
她在一个小超市当理货员,每天弯腰、上货,累得腰都直不起来。我们俩的收入,撑起这个家,供儿子上学,紧巴巴的,但也算过得去。
矛盾的根源,不在钱,或者说不全在钱。
根源在我那个丈母娘,还有她那个当了点小官的女婿,也就是林慧的姐夫。每次家庭聚会,丈母娘总是有意无意地拿我跟大女婿比。
“建国啊,修表这活儿,现在还能挣几个钱?不如让你姐夫给你找个正经班上。”
“我们家小慧,跟着你也是吃苦了。”
我嘴笨,不会反驳,每次都只是闷头吃饭,或者笑一笑。林慧就在桌子底下掐我,意思是让我说点什么。可我说什么呢?说我的手艺比流水线上的螺丝钉有价值?说我守着这铺子,守的是一份心安?
他们不懂,林慧其实也不太懂。
出事那天,是丈母娘的生日。
我们在大姐家吃的饭,大姐夫特意从饭店叫了一桌菜。酒桌上,他又被捧成了中心。大家夸他单位效益好,夸他会办事,丈母娘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
我像个局外人,默默喝着酒。
林慧给我使了好几个眼色,让我去给大姐夫敬个酒,套套近乎。我端着杯子站起来,走到他面前,话还没说出口,大姐夫就拍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建国,别修那破表了,改明儿我给你找个保安的活儿,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多好!”
一桌子人都笑了。
那笑声,比我铺子里那些生了锈的旧零件摩擦的声音还刺耳。
我把一杯酒全干了,火辣辣地从喉咙烧到胃里。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点酒。散席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林慧的妹妹林燕说学校宿舍关门了,回不去。
林燕在读大专,学的设计,平时住校。
丈母娘说:“让你姐夫开车送送。”
大姐夫摆摆手,满脸通红:“喝了酒,哪能开车。”
林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有些为难。
我说:“我骑摩托送她回去吧,我没喝多少。”
我那辆“幸福250”,是我年轻时买的。那时候,骑着它带着林慧在城里兜风,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我们身后。现在,它老了,我也老了,成了家里的代步工具,买菜,接孩子,偶尔也能派上这样的大用场。
丈母娘皱了皱眉:“摩托车?大晚上的,不安全。”
林燕却眼睛一亮:“没事妈,我坐姐夫的车挺好的,兜兜风,正好醒醒酒。”
她年轻,爱玩,觉得坐摩托车很酷。
林慧不太放心,叮嘱我:“你骑慢点,把头盔给燕子戴好。”
我点点头,从储物箱里拿出备用头盔递给林燕。她接过去,熟练地扣好,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
夏天的晚风带着一丝燥热,吹在脸上,把我那点酒意吹散了不少。
摩托车发动时,发出“突突突”的沉闷声响,像一个老人的咳嗽。
林燕跨上后座,很自然地扶住了我的腰。
我身子僵了一下。
除了林慧,还没有别的女人离我这么近。
“姐夫,走吧。”她在身后说,声音清脆。
我“嗯”了一声,拧动油门,车子缓缓滑进了夜色里。
第1章 夏夜的涟漪
夜风把城市的喧嚣吹得有些模糊,路灯在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林燕坐在我后面,一开始还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跟我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说她们老师怎么古板,说哪个男同学又在追她。
我只是偶尔“嗯”、“啊”地应着,心思全在前面的路上。
我其实不太会跟这个小姨子打交道。她太年轻,像夏天里一杯加了冰的气泡水,活泼、张扬,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儿。而我,更像一块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石头,习惯了沉默和安静。
骑了大概十几分钟,她渐渐不说话了。
我以为她累了,或者是酒劲上来了。
过了一个红绿灯,车速慢了下来。
她忽然把身子往前凑了凑,温热的呼吸就扑在我的后颈上,痒痒的。
“姐夫。”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声盖过去。
“怎么了?”我下意识地问,没回头。
“我……”她似乎有些犹豫,顿了顿,才把嘴唇凑到我耳边,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后面的拉链好像开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有根弦被人狠狠拨了一下。
后背瞬间就僵住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紧紧地贴着我,隔着薄薄的夏衣,那是一种陌生的、属于年轻女孩的柔软触感。
我的第一反应是,她在开玩笑。
可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和窘迫,不像假的。
“你别动。”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要大,也更沙哑。
我猛地一捏刹车,摩托车在路边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
这里是条辅路,路灯有些昏暗,偶尔有车经过,带起一阵风。
我从车上下来,脚踩在地上,才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
“怎么了姐夫?”林燕被我吓了一跳,也跟着下来。
我没看她,眼睛盯着路边一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树,说:“你自己去路灯下面看看,弄好了再走。”
我指了指不远处一盏比较亮的路灯。
我的心跳得很快,像我工作台上那些没了外壳,裸露出机芯的怀表,滴答滴答,乱了节奏。
我不敢回头看她。我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更怕别人看到。
这种事,说不清。
一个男人,一个年轻的姑娘,大半夜在路边……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我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得我咳嗽起来,也让我的脑子清醒了一点。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林燕走了回来。
“好了,姐夫。”她的声音听起来恢复了正常。
我没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开了,还是她的错觉。我不想知道。
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上车吧。”我说,声音依旧很硬。
她“哦”了一声,重新坐上后座。这一次,她没再扶我的腰,而是抓着车后的扶手。我们之间,隔开了一拳的距离。
剩下的路,我们谁也没再说话。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在不知疲倦地轰鸣。
把她送到她们学校附近的一个朋友家,看着她进去,我才调转车头。
回家的路上,风好像变凉了。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遍遍地回放着刚才那一幕。她说那句话时的语气,她贴在我背上的温度,还有我当时那阵莫名的心慌。
我觉得自己像个做了亏心事的贼。
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只是想,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林慧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尤其是这种事,解释就是掩饰,越描越黑。
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还亮着,林慧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等我。
“回来了?”她看我一眼,语气淡淡的。
“嗯,送到了。”我换了鞋,走到她身边。
她闻了闻,皱起眉:“怎么一股烟味?”
我平时很少抽烟,除非心里有事。
“路上有点乏,抽了一根。”我撒了个谎。
她没再追问,只是说:“快去洗洗吧,一身的汗。”
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冰凉的水从头顶浇下来,我打了个哆嗦。
镜子里,我看到自己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角已经有了细纹,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和说不清的烦躁。
陈建国啊陈建国,你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为这点事心神不宁?
我用力搓了搓脸,想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洗掉。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就像滴进清水里的一滴墨,看似散了,其实已经融进了水里,再也分不开了。
那个晚上,我失眠了。
身边是林慧均匀的呼吸声,我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是丈母娘那张带着挑剔的脸,一会儿是大姐夫那句“修破表的”,最后,都定格在林燕凑在我耳边,那句温热的、带着呼吸的耳语。
我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给罩住了,动弹不得。
第2章 风中的耳语
第二天,我照常去铺子里开门。
老城区的早晨很安静,街坊邻居们端着早饭,慢悠悠地打着招呼。
“建国,又这么早啊。”
“王大爷,吃了没?”
简单的问候,让我心里那点烦躁平复了不少。
我把工作台搬到门口,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一台老旧的收音机里,正放着评书,声音不大不小。
这就是我的世界,简单、规律,每一颗螺丝,每一个齿轮,都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我喜欢这种掌控感。
可生活,不像钟表。它的零件,常常会跑到不该去的地方。
一上午,我都在修一块上海牌的老手表。表的主人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他说这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停了好几年,去好几家店都说修不了,劝他扔了。
我接了过来。
我喜欢挑战这种“绝症”。
我把机芯拆开,用镊子夹着那些比米粒还小的零件,在清洗油里过一遍,再用放大镜仔细检查。
问题出在一个极小的游丝上,变形了。
这种老零件,现在已经找不到替换的了。只能靠手艺,一点一点把它校正回来。
这是个磨性子的活儿,手不能抖,心更不能乱。
可今天,我的手总是不自觉地发颤。
镊子尖好几次都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我放下工具,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我到底在烦什么?
不就是小姨子衣服出了点小状况,我帮了个忙(虽然只是把她送到路灯下),这有什么?我做得堂堂正正,磊磊落落。
可为什么,心里总像是压着块石头?
也许,是怕闲话。我们这片老城区,最不缺的就是闲话。张家长李家短,一点小事,传着传着就能变了味。
也许,是怕林慧多想。我们结婚十几年,她那点心思我还是懂的。她没什么坏心眼,就是爱胡思乱想,尤其是在她家人面前,她总觉得我让她丢了面子。
正想着,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
“姐夫,是我,林燕。”
是她。我的心猛地一沉。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有些冷。
“那个……昨天晚上,谢谢你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我说,“以后注意点就行。”
“嗯嗯,”她连声应着,然后话锋一转,“姐夫,你今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就当是感谢了。”
吃饭?
我立刻警惕起来。
“不用了,自家人,客气什么。”我直接拒绝了。
“别啊姐夫,我真的……”
“我铺子里忙,走不开。”我打断她,“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说完,不等她再开口,我就挂了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更乱了。
她为什么非要请我吃饭?感谢?这种事有什么好感谢的?还是……别有用意?
我不敢往下想。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一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那块手表上。
一下午,我没再抬头。
等到我终于把那根细如发丝的游丝校正好,重新组装好机芯,给它上满弦,那根停摆了多年的秒针,又一次平稳地、富有节奏地走了起来。
“滴答,滴答。”
那声音,像是时间的心跳。
那一刻,我心里所有的烦躁,好像都被这声音抚平了。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看天,太阳已经偏西了。
收拾好东西,准备关门回家。
刚把卷帘门拉下一半,一个人影从旁边闪了出来。
是林燕。
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背着个双肩包,像个刚放学的学生。
“姐姐夫。”她看到我,似乎有些紧张,脸颊红红的。
我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我……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她说,“你是不是要回家了?正好,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在这儿说。
铺子门口,人来人往,都是熟面孔。我一个大男人,跟年轻的小姨子站在这儿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去那边说吧。”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公园。
公园里,有老人在下棋,有小孩在疯跑。我们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
隔着半米的距离。
“说吧,什么事?”我问。
她低着头,绞着自己的衣角,半天没说话。
我有些不耐烦了:“你要是没事,我可就回家了,林慧还等我吃饭呢。”
一提到林慧,她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姐夫,”她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层水汽,“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第3章 猜忌的种子
“借钱?”
我着实愣了一下。
这比我想象中的任何一种可能,都更让我意外。
“借多少?”我问。
她伸出两个手指头,声音细若蚊蝇:“两……两万。”
两万。
这个数字对我来说,不是个小数目。我修一块表,辛辛苦苦一整天,也就能挣个一两百。两万,得是我不吃不喝攒大半年的钱。
我和林慧的工资,除了日常开销和儿子的学费,每个月能存下的,也就一千多块。我们俩的存折上,总共也就五六万块钱,那是准备给儿子将来上大学和我们自己养老的,一分都不敢乱动。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我皱起了眉。
“我……我想报个培训班。”她说,“学那个……就是现在很火的那个,UI设计,说是学出来很好找工作,工资也高。”
听起来像个正经理由。
可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事,你跟你爸妈说了吗?跟你姐说了吗?”
她摇摇头,眼圈更红了:“我不敢说。我爸妈肯定不同意,他们就想让我毕业了赶紧回老家,找个安稳工作嫁人。我姐……我姐肯定会告诉我妈,到时候还是一样。”
“所以你就来找我?”
她点点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恳求:“姐夫,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懂我,你知道我想靠自己闯出点名堂来。”
她对我最好?我懂她?
我心里一阵苦笑。
这顶高帽子,戴得我有点晕。
说实话,我对这个小姨子,谈不上多了解,也谈不上多好。就是普普通通的亲戚关系,逢年过节见个面,说几句客套话。
她现在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心软。
“两万块,我拿不出来。”我说了实话,“我什么情况,你姐最清楚。”
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去,像两颗熄灭的星星。
她就那么看着我,也不说话,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
我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我心软了。
“我……我只有一点私房钱。”我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我爹以前留给我,让我压箱底的。不多,也就一万出头。”
那是我最后的底牌了。是我爹去世前,塞到我手里,让我留着以备不时之ü需的。这事,连林慧都不知道。
“够了够了!”她一听,立刻破涕为笑,“一万也行!剩下的我自己再想办法!谢谢你姐夫!你真是我的大救星!”
她激动地差点要扑过来抱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你别高兴得太早。”我板着脸说,“这钱,算我借你的。你以后工作了,得还。”
“一定还!我保证!”她举起手,像是在发誓。
“还有,这事,不能让你姐知道。”我叮嘱道。
我太了解林慧了。要是让她知道我把爹留下的最后一笔钱,借给了她妹妹,她非得跟我闹翻天不可。她会觉得,我不向着她,不向着我们这个小家。
“我懂我懂,我绝对不告诉她!”林燕连连点头。
我们约好,第二天我把钱取出来给她。
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我心里那块石头,非但没落下去,反而更沉了。
我总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自己挖的坑里。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把钱给了林燕,她拿到钱后,给我发了条信息,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还说等她将来挣大钱了,给我买辆新的摩托车。
我看了,笑笑,没回。
那晚在路边的“拉链事件”,好像就这么过去了,谁也没再提起。
林慧也跟平时一样,上班,下班,做饭,看电视,偶尔抱怨几句工作累,或者谁家又买了新车。
日子就像我铺子里那只老挂钟的钟摆,一下一下,规律,又有点沉闷。
可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在悄悄改变了。
比如,林慧看我的眼神。
以前,她看我,是妻子看丈夫的眼神,有依赖,有埋怨,但很直接。
现在,她的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一种探究,一种审视,像是在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她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一些问题。
“建国,你最近跟燕子有联系吗?”
“没了,送她回去那天之后就没联系了。”我回答得很快,生怕有一点犹豫。
“哦,那丫头,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给她打电话总说忙。”她自言自语,像是在说给我听。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要上课,肯定忙。”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扒着饭。
还有一次,我们看电视,电视里正演着一个男人的剧情。
她突然把遥控器一扔,说:“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觉得家里的饭没外面的香?”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说什么呢?”
“没什么。”她把头扭过去,不再看我,“就是觉得,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她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是谁说的?
是那天晚上,路过的某辆车里,某个无聊的人?
还是大姐家哪个多嘴的亲戚,看到了我跟林燕在公园里说话?
我不敢问。
我怕一问,就坐实了她的怀疑。
我们之间,开始有了一种微妙的张力。像一根绷紧的弦,谁也不敢再用力,生怕它“啪”的一声断掉。
这种感觉,让我非常压抑。
我开始怀念以前的日子。虽然穷,虽然平淡,但踏实。我们俩,有什么话都摊在桌面上说,吵归吵,闹归闹,心里没有疙瘩。
现在,这个家里,好像多了一层看不见的墙。
真正的爆发,是在一个星期后的周末。
那天,丈母娘来了。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说是自己家鸡下的,给我们补补身子。
林慧很高兴,忙前忙后地给她倒水,拿水果。
我陪着笑,坐在旁边。
丈母娘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建国啊。”
她一这么叫我,我就知道,没好事。
“哎,妈。”
“我听说,前几天晚上,是你骑摩托送燕子回去的?”
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我点点头。
“听说,你们在路上停了很久?”她的眼睛,像两把锥子,直直地盯着我。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林慧就在旁边抢着说:“妈,你说什么呢?建国说他把燕子送到就回来了。”
“你别插嘴!”丈母娘瞪了她一眼,然后又转向我,“建国,我问你话呢。你们在路边,干什么了?”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问询,更像是在审判。
第4章 说不出口的账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电视机里还在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那笑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我看着丈母娘那张布满皱纹却异常严厉的脸,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紧张,眼神里充满了疑问的林慧。
我该怎么说?
说林燕的拉链开了?
这话一出口,性质就全变了。一个“拉链”,足以让她们的想象力无限发酵。到时候,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我选择了一个最笨,也自以为最稳妥的办法。
“没什么。”我说,声音很平静,“就是车子中途好像有点小毛病,我停下来检查了一下。”
这是一个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我的那辆“幸福250”,虽然老,但我保养得极好,从来没在半路出过问题。这一点,林慧是知道的。
果然,林慧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不敢相信。
丈母娘冷笑一声:“车子出毛病?建国,你这谎撒得也太不走心了。有人看见了,说你们俩在路边拉拉扯扯的,离得可近了!”
“谁看见了?”我心里的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妈,话可不能乱说!”
“我乱说?”丈母娘把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是你们家对门那个王婶子,她那天晚上坐她儿子的车正好路过,看得真真切切!她说,你跟燕子,头都快凑到一起了!”
王婶子。
我们这院里最爱嚼舌根的一个老太太。
我眼前一黑。
原来是她。
我跟林燕在公园长椅上说话的那一幕,肯定是被她添油加醋地传开了。再结合那天晚上我们确实在路边停过车……
一时间,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妈,建国不是那样的人。”林慧还在替我辩解,但声音已经没了底气。
“你懂什么!”丈母娘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是太老实,才让人欺负!燕子那丫头,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长得妖里妖气的,心思活络得很!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是你男人自己立得正,她能贴上去?”
这话,太伤人了。
不仅是在骂我,也是在骂她的亲外孙女。
我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妈,我陈建国是什么人,你跟我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么多年,你不清楚吗?”我站了起来,直视着她,“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不能这么凭空污蔑人!”
“我污蔑你?”丈母娘也站了起来,声音拔高了八度,“好啊,陈建国,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是吧?你敢不敢当着小慧的面发誓,你跟林燕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我当然敢。
可那个“借钱”的秘密,像一块巨石,压在我的胸口。
如果我发了誓,就意味着我跟林燕之间,再无瓜葛。那笔钱,我也不能再承认。
如果将来林慧知道了那笔钱的存在,我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到时候,我连最后一点信任都会失去。
我犹豫了。
就是这一瞬间的犹豫,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林慧看来,我这是心虚,是默认。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陈建国,”她看着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真的……”
她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痛,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我心上。
“我没有!”我急了,想去拉她的手。
她猛地甩开我,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一样。
“你别碰我!”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是我和林慧结婚十几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丈母娘在一旁煽风点火,把所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了出来。说我没本事,挣不来大钱,让她女儿跟着我受苦;说我没良心,吃她家的住她家的(我们住的房子是林慧的婚前财产),还敢在外面勾三搭四。
我百口莫辩。
“拉链”的事不能说,“借钱”的事更不能说。
我被他们逼到了一个死角里。
最后,我摔门而出。
我在外面游荡到半夜,抽了整整一包烟。
我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只是出于好心,送小姨子回家。
我只是出于亲情,在她有困难的时候,借了点钱给她。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自认对得起良心。
可为什么,到了最后,我却成了一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回到家,林慧已经睡了,或者说,是装睡。她背对着我,身子绷得紧紧的。
我知道,这场风暴,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她跟我提了那笔钱的事。
不是林燕说的,是她自己发现的。
我们那个放着共同存款的存折,被她翻了出来。上面有一笔一万块的取款记录,时间,就是我借钱给林燕的第二天。
“陈建国,这钱呢?”
她把存折摔在我面前,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看着那串数字,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了。
所有的解释,在这一刻,都变得苍白无力。
“拉链事件”的怀疑,加上这笔说不清去向的钱,构成了一条完整的证据链。
在我老婆和丈母娘的逻辑里,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
我跟小姨子林燕在那个晚上,发生了不清不白的关系。我因为心虚,或者为了封口,或者为了讨好她,偷偷取了家里的钱给她。
这个逻辑,天衣无缝。
“你说话啊!”林慧嘶吼着,像一头受伤的母狮,“钱给谁了?是不是给她了?!”
我沉默着。
我还能说什么?
承认是借给林燕的?
那只会坐实她们的猜测,让事情变得更糟。
说是我自己花了?花在哪了?一万块,不是个小数目,总得有个去向。
我被自己当初那个“不能让你姐知道”的决定,彻底困住了。
我的沉默,在林慧看来,就是默认。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好,陈建国,你真行。”
她转身冲进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我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愣愣地站着。
过了一会儿,她冲了出来,手里拿着我放在床头柜里的一个铁盒子。
那是我爹留下的那个盒子。
里面,装着我所有的“私房钱”,大概还有几千块。
她把盒子狠狠地摔在地上,里面的零钱、票据,散落一地。
“你的钱,你的私房钱,是不是也给她了?!”她指着地上的钱,对我尖叫。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旧版钞票,心口一阵剧痛。
那不仅仅是钱。
那是父亲留给我的一点念想,一份叮嘱。
“林慧,你别太过分!”我终于忍不住了,冲她吼道。
“我过分?”她指着自己的心口,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陈建国,到底是谁过分?你把我的心都掏空了,你还说我过分?”
那天,我们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争吵,推搡,哭喊。
这个我们经营了十几年的家,第一次,变得像个战场。
第5章 风暴骤起
家里的冷战,持续了一个星期。
我和林慧,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们不说话,甚至不看对方一眼。
她给我做饭,但会把我的那一份,冷冰冰地放在桌上,然后自己端着碗去卧室吃。
晚上,她睡在卧室,我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那个小小的沙发,又短又硬,我每晚都蜷缩着,像一只找不到壳的蜗牛。
身体上的难受,远不及心里的煎熬。
我每天去铺子里,对着那些精密的零件,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手里的镊子,重若千斤。
我修得好钟表,却修不好我的生活。
我想过找林燕,让她把钱还回来,让她亲自跟她姐解释清楚。
可我打了好几次她的电话,都关机。
我甚至想过去她学校找她,但又怕把事情闹得更大,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就像一个被困在沼泽里的人,越挣扎,陷得越深。
这个家里,最难受的,其实是我们的儿子,小亮。
他今年上初二,正是敏感的年纪。
他看着我们这样,不敢说话,每天都小心翼翼的。吃饭的时候,他会看看我,又看看他妈,想说点什么,又不敢。
有一次,他偷偷跑到我身边,小声问:“爸,你跟妈怎么了?”
我摸了摸他的头,喉咙发堵,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能怎么跟他说?
说你爸被误会了?说你小姨借了你爸的钱?
这些大人世界的复杂和肮脏,我不想让他这么早接触到。
“没事,小亮。”我勉强笑了笑,“大人之间,有点小矛盾,很快就过去了。”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里的担忧,却一点也没少。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决定,跟林慧好好谈一次。
不为辩解,只为沟通。
那天晚上,我没在沙发上睡。
我等她洗漱完,躺在床上,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她听到声音,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但依旧背对着我。
我在床边坐下。
“小慧,”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们谈谈吧。”
她没理我。
“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也不信我。”我自顾自地说下去,“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处理得不好。我不该瞒着你,更不该对你撒谎。”
“我承认我错了。”
“但是,我跟你保证,我跟林燕,真的什么都没有。我陈建国要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天打雷劈。”
我说得很诚恳。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真诚的表达方式了。
黑暗中,我听到一声冷笑。
“陈建国,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在演戏。”
她转过身,在昏暗的床头灯光下,我看到她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发誓?发誓要是有用,这天底下就没有负心汉了。”
“那笔钱呢?你敢说那笔钱的去向吗?”她步步紧逼。
我再次语塞。
“你看,你又沉默了。”她笑得更冷了,“你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小慧,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我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求。
“信你?”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以前就是太信你了!我信你老实本分,信你踏实肯干,所以我不在乎你没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拿着我们辛辛苦苦攒下的钱,去给你那个好小姨子!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这个家?有没有想过小亮?”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
“那笔钱,我……”我想解释,那是我爹留下的,不是我们共同的存款。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只会让她觉得我是在狡辩,是在推卸责任。
我们的谈话,再一次以失败告终。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失望和决绝的脸,心里一片荒芜。
我意识到,我和她之间的问题,不仅仅是信任危机。
更是这么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那些不满和怨气,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她怨我没本事,不能让她过上像她姐姐那样的生活。
她怨我太固执,守着那个破铺子,不肯向现实低头。
她怨我在她家人面前,总是让她觉得抬不起头。
而那个“拉链事件”和那笔不清不楚的钱,只是点燃这个火药桶的引线而已。
就算没有林燕,可能也会有李燕,王燕。
只要那个根源还在,这个家,就永远不会安宁。
想通了这一点,我反而觉得有些释然了。
也许,我们都累了。
真正的风暴,是在第二天早上来临的。
我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客厅里空荡荡的,林慧不在。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冲到楼下,看到我们那栋楼的单元门口,围了几个人,正对着什么指指点点。
我挤进去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那辆“幸福250”,我那辆擦得锃亮,视若珍宝的摩托车,此刻正倒在地上。
车身上,被划得乱七八糟,像是被猫抓过一样。
车座被刀子划开,露出了里面黄色的海绵。
而林慧,就站在车子旁边,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油污的钳子。
她正在,一下一下地,剪着车上的线路。
“你干什么!”
我冲过去,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钳子。
她看到我,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直起腰,冷冷地看着我。
“我干什么?我帮你清理垃圾!”
“你疯了!”我看着我那辆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爱车,心疼得像是在滴血。
这辆车,跟了我十年。
它是我唯一的奢侈品,是我枯燥生活里,唯一的诗和远方。
我曾骑着它,带着林慧,翻过山,看过海。
也曾骑着它,在儿子发高烧的深夜,冲向医院。
它不只是一辆车,它是我青春的尾巴,是我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一点念想。
现在,它被毁了。
被我最亲近的人,亲手毁了。
第6章 废品站
“我没疯,我清醒得很!”
林慧指着地上的摩托车,眼睛通红,声音尖利得像要划破清晨的宁静。
“这车,你骑着它去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它脏了,不能再留在这个家里!”
周围的邻居越聚越多,对着我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我能想象到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就是我们家那点破事,现在成了整个院子的笑话。
我的脸,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几巴掌。
我看着林慧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心里最后一点试图沟通的念头,也熄灭了。
哀莫大于心死。
我没有再跟她争吵,也没有去扶那辆倒在地上的摩托车。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它,像是在告别一个老朋友。
然后,我转身,走出了人群。
我去了我的铺子。
那天,我没有开门营业。
我坐在那个小小的、堆满了零件和工具的房间里,一坐就是一天。
我没有开灯,任由外面的天光,从亮到暗。
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又好像想了很多。
想起了我和林慧刚认识的时候,她坐在我的摩托车后座上,笑得像个孩子。
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挤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里,虽然穷,但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想起了儿子刚出生的时候,我抱着那个软软的小东西,觉得整个世界都圆满了。
那些美好的画面,像老旧的电影胶片,一帧一帧地在黑暗中放映。
然后,画面一转,就是她拿着钳子,面目狰狞地毁掉我爱车的样子。
两种画面,不断交织,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一天的。
傍晚,我走出铺子,锁上门。
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饭菜的香气从各家各户的窗户里飘出来。
那是家的味道。
可我的家,在哪儿呢?
我走回那个熟悉的小区,走到楼下,却没有勇气上去。
我看到,那辆被毁掉的摩托车,已经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些零落的碎片和几道深深的划痕。
我知道,她把它处理掉了。
就像处理一件她认为肮脏的、不该存在的垃圾。
我在楼下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夜深了,身上被露水打湿。
我才像个游魂一样,慢慢地走上楼。
打开门,家里一片漆黑。
她和小亮,应该都已经睡了。
我没有开灯,摸索着走到沙发边,躺了下去。
第二天,我照常起床,去铺子。
她也照常上班,买菜,做饭。
我们之间,连冷战都没有了。
只剩下死寂。
一种让人窒息的,冰冷的死寂。
我们成了一对生活在同一个空间里的合租室友,唯一的交集,就是儿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星期。
我瘦了整整一圈,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像个流浪汉。
林慧也没好到哪里去,她的眼睛总是肿的,人也憔悴了不少。
我知道,她心里也苦。
毁掉那辆车,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剜心之痛?那上面,同样有她的青春和回忆。
她只是,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来发泄她的痛苦和绝望。
转机,出现在又一个周末。
那天,我正在铺子里,对着一堆零件发呆。
铺子的门,被人推开了。
是林燕。
她看起来比我还要憔悴,脸色苍白,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大哭过一场。
她一看到我,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夫。”
她就叫了这么一声,然后就站在那里,泣不成声。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有怨,有气,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
“你来干什么?”我的声音很冷。
“姐夫,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地鞠躬,“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害了我姐。”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把钱还给你。”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我,“这里是一万块,一分不少。”
我没有接。
“钱,你留着吧。”我说,“就当我,替你姐,给你这个当妹妹的一点心意。”
“不,我不能要!”她把信封硬塞到我手里,“姐夫,我都知道了。我姐把你的车……我……我真的不是人!”
她说着,就抬手要打自己的脸。
我拦住了她。
“行了。”我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打自己也没用。”
“姐夫,我跟我姐解释了,我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说了!”她急切地说,“我说拉链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没关系!我说那钱,是我骗你,说要报培训班,其实……其实是……”
她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
“其实是什么?”我问。
“是我在网上……借了校园贷……”她哽咽着说,“利滚利,越来越多,我不敢跟家里说,再不还,他们就要把我的照片发到学校论坛里……”
我听着,心里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原来是这样。
一个被虚荣和恐惧逼到绝路的小姑娘。
她犯了错,但她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我把所有事都跟我姐说了。”她擦了擦眼泪,继续说,“她……她当时就愣住了,一句话都没说。”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你走吧。”
“姐夫……”
“走吧。”我转过身,不再看她,“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她站在我身后,又哭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我手里捏着那个信封,沉甸甸的。
这里面装的,不只是一万块钱。
更是我的清白,是我和林慧之间,最后一点修复关系的可能。
我不知道,这个真相,对林慧来说,是解脱,还是更深的伤害。
她会不会因为误会了我,而感到愧疚?
还是会因为,我宁愿被她误会,也不肯说出真相,而觉得我跟她更疏远了?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那个晚上,我回到家。
推开门,看到林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桌子上,摆了两个菜,一瓶酒。
她看到我,站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她的眼睛,和我上次见林燕时一样,又红又肿。
我们俩,就这么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
良久,她才沙哑着开口。
“建国,对不起。”
第7章 真相的分量
那三个字,她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
我站在玄关,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回应。
是该如释重负地笑一笑,说“没事了,都过去了”?
还是该质问她,“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所有的伤害吗”?
都不是。
我心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空茫茫的疲惫。
就像我修过的一块老怀表,里面的发条,断了。就算我能用尽所有的手艺把它接上,它也再回不到原来的样子,走时总会差那么一点。
我和林慧之间,也断了一根最重要的发条。
那就是信任。
“燕子……都跟我说了。”她见我没反应,又低声说了一句,“车的事……是我不对。”
她提到了车。
我那辆已经变成一堆废铁的“幸福250”。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又狠狠地攥了一下。
疼。
“吃饭吧。”我没有回应她的道歉,只是换了鞋,径直走到饭桌前坐下。
她愣了一下,默默地跟过来,给我倒了一杯酒。
“喝点吧。”
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那顿饭,我们吃得比之前任何一次冷战时,都更加沉默。
真相大白了,可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墙,却好像更高,更厚了。
她给我夹菜,我看都不看一眼。
她想跟我说话,我只用“嗯”、“哦”来回答。
我知道,我这样很残忍。
她在用她的方式,试图弥补。
可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她拿着钳子,面目狰狞地毁掉我爱车的样子。
就是她指着我的鼻子,说“你的人也脏了”的样子。
那些画面,那些话,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拔不出来。
吃完饭,我主动收拾了碗筷。
她想来帮忙,被我推开了。
“我来吧。”
我的语气,客气,又疏离。
像是在对待一个外人。
那天晚上,我依旧睡在沙发上。
半夜,我感觉有人给我盖了条毯子。
我没有睁眼,但我知道是她。
她在沙发边站了很久,我能听到她极力压抑着的,细微的抽泣声。
我的心,也跟着一抽一抽地疼。
我知道,她也很痛苦。
误解一个自己深爱的人,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
可我,就是没办法像从前那样,去拥抱她,安慰她。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真的很难愈合。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林慧的角色,好像对调了。
轮到她,每天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脸色。
她会变着花样给我做我爱吃的菜。
她会把我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熨烫得整整齐齐。
她会把我的那个小铺子,打扫得一尘不染。
她不再提钱的事,不再抱怨我没本事,也不再拿我跟她姐夫比。
她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和顺从。
可我,却感觉离她越来越远。
我们之间,没有了争吵,却也没有了温度。
儿子小亮,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传声筒。
“爸,妈让你多吃点肉。”
“小亮,告诉你爸,天冷了,让他多穿件衣服。”
家,成了一个气氛诡异的舞台。我们三个人,都在努力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假装一切都很好。
只有我知道,这个家,已经生了重病。
我开始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我的铺子里。
我接了很多活儿,从早忙到晚。
只有在面对那些精密的、复杂的钟表机芯时,我那颗烦躁不安的心,才能找到片刻的安宁。
我喜欢那种专注的感觉。
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我和我手中的那块表。
时间,在我的指尖,被拆解,被重组,被修复。
我好像,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修复我自己。
有一天,我正在修一块百达翡丽的古董表。
那表的结构极其复杂,有一个小零件坏了,需要我自己动手打磨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
我戴着放大镜,屏住呼吸,用锉刀一点一点地磨。
林慧给我送饭来了。
她每天中午都会来。
她把饭盒放在一边,没有打扰我,就静静地站在我身后看。
以前,她最讨厌我干这个。
她说,看我摆弄那些小东西,她都替我憋得慌。
可今天,她站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走了。
当我终于把那个比芝麻还小的零件打磨好,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安放进机芯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才发现她还在。
“弄好了?”她轻声问。
“嗯。”
“建国,”她看着我手里的那块表,“你修的,不只是表,对吗?”
我抬起头,透过放大镜,看到了她那张写满了愧疚和理解的脸。
那一刻,我心里那块坚硬的冰,好像,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组装着手里的表。
我知道,她好像,开始有点懂我了。
懂我守着这个铺子,守着这门手艺,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不仅仅是为了谋生。
更是一种坚守,一种对秩序、对精准、对“让坏掉的东西重新好起来”的信念。
就像我相信,时间能抚平一切伤痕一样。
第8章 缝补时间的裂痕
那次之后,林慧来铺子的次数更多了。
她不说话,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我旁边,静静地看我干活。
看我用细小的螺丝刀,拧开锈迹斑斑的表盖。
看我用镊子,夹起那些几乎看不见的齿轮。
看我用清洗油,一遍遍地洗去岁月留下的油污。
有时候,她会帮我递个工具,或者在我满头大汗的时候,递上一条毛巾。
我们之间,依旧话不多。
但那种让人窒息的沉默,渐渐地,被一种新的、无需言语的默契所取代。
我能感觉到,她正在努力地,走进我的世界。
一个她曾经不屑一顾,甚至有些鄙夷的世界。
有一天,她看着我把一块修好的老式座钟重新挂在墙上,听着那清脆悦耳的报时声,忽然说:“建国,我觉得你干这活儿的时候,特别有魅力。”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工具差点掉在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夸奖我的工作。
我看着她,她的眼神里,没有敷衍,没有同情,只有一种真诚的、发自内心的欣赏。
我的心,像是被温水泡过一样,暖洋洋的。
“就你嘴甜。”我嘟囔了一句,脸颊却有些发烫。
她笑了。
那是我们之间,自从那场风暴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
像冬日里,透过云层洒下来的一缕阳光,虽然微弱,却足以融化冰雪。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睡沙发。
我回到了卧室。
林慧给我留了半边床,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
我躺下的时候,她翻了个身,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
“建国,”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伸出手,覆盖在她环在我腰间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
回到从前?
不可能了。
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破碎的镜子,也很难重圆。
我们都变了。
那场风暴,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们之间很多东西,但也让我们,看清了很多东西。
我看清了她内心深处的脆弱和不安。
她也看清了我骨子里的固执和坚守。
我们,或许回不到那个懵懂、简单的过去了。
但也许,我们可以走向一个更成熟,更懂得彼此的未来。
日子,还在一天天过。
铺子的生意,不好不坏。
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缓和。
我们开始像以前一样,坐在一起吃饭,看电视,讨论儿子的学习。
只是,我们都默契地,不再提起那辆摩托车,不再提起林燕,也不再提起那笔钱。
那些,成了我们之间一道永远的伤疤。
它不会消失,但我们可以学会,带着它,继续生活下去。
秋天的时候,我生日那天。
林慧下班回来,神秘兮兮地递给我一个东西。
是一本宣传册。
我打开一看,上面印着各种款式的电动车。
“我想着,你现在上下班,走路也挺远的。”她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电动的,比摩托车安全,还不用加油,省钱。”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上面的车子,造型新颖,颜色亮丽,跟我那辆老旧的“幸福250”,完全是两个时代的产物。
我知道,它永远也替代不了我那辆车在我心里的位置。
但我也知道,这是林慧,在用她的方式,向我靠近。
她在试图,缝补我们之间那道最深的裂痕。
我合上宣传册,看着她,看了很久。
她的眼角,也多了几道细纹。这些年,她跟着我,确实没享什么福。
我伸出手,把她拉到我身边,让她坐在我腿上。
她惊呼一声,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
“你喜欢哪辆?”我问,把宣传册重新打开。
“我……我都行,你看你喜欢哪个。”她小声说。
我指着其中一辆红色的,说:“就这个吧,跟你那件红外套,挺配。”
她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我不是在给自己选。
“给我买?”
“嗯,”我点点头,“以后,我每天骑车,带你上下班。就像我们年轻的时候一样。”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但这一次,不是伤心,不是委屈。
是喜悦。
她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用力地点了点头。
“嗯!”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这个家,那块停摆了很久的表,终于,又重新开始走了。
虽然,它留下了一些修补的痕迹。
虽然,它的走时,可能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精准无误。
但它毕竟,又在滴答滴答地,走向未来了。
这就够了。
生活,不就像我修的这些老表吗?
总会有磨损,有故障,甚至有停摆的时候。
关键是,你愿不愿意,静下心来,花点时间,用耐心和手艺,去把它一点一点地,重新修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