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外番:蒙挚、梅长苏出征北境,梅岭战事细节

发布时间:2025-07-24 14:00  浏览量:1

寒风,裹挟着来自极北之地的凶悍,撞在金陵皇宫的朱漆大门上,发出呜呜的哀鸣,仿佛无数怨魂在凄厉地拍打。殿内,地龙烧得再旺,也驱不散那股渗进骨髓的寒意。沉重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渝兴兵十万,先锋已叩北境门户,北谷关……失守!”

太子萧景琰

兵部尚书李林的声音嘶哑干裂,带着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绝望,在死寂的金殿上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冰冷坚硬的御座前,激起一片无形的、令人窒息的涟漪。御座上,萧景琰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那层覆盖在龙椅扶手上的明黄锦缎,在他掌心下被揉捏得不成形状,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他目光沉沉扫过殿下噤若寒蝉的群臣,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刮过一张张或惊惶、或凝重、或茫然的脸。

“北境告急,国门洞开。”萧景琰的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滚过云层,压得人喘不过气,“诸卿,何人可挂帅?”

死水般的沉寂。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铅块。几个老将的头颅埋得更深,目光死死粘在自己靴尖的方寸之地,仿佛那上面刻着救国的良方。无人应声。北谷关失守的消息太过骇人,十万大渝铁蹄踏破雄关的凶威,足以碾碎任何侥幸。那沉默,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弥漫开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几乎要扼杀最后一丝希望时,一个身影,从殿侧那排厚重、遮蔽光线的帷幕阴影中缓缓步出。他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尖之上,每一次轻微的落脚都牵扯着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和呼吸。那袭素淡的青衫,在满殿朱紫的衬托下,显得如此单薄,又如此突兀,像风雪中一株随时会被折断的修竹。

“太子殿下。”

梅长苏(林殊)

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被寒风磨砺过的沙哑,却奇异地穿透了殿内凝滞的空气,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中。是梅长苏。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微微抬起,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朝堂倾轧的算计,只剩下一种近乎燃烧的、磐石般的决绝。

“臣,愿往。”

三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逾千钧。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激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惊愕、怀疑、难以置信。一个久病缠身、风吹即倒的谋士,要去面对大渝的十万虎狼之师?

萧景琰猛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起一阵风。“苏先生!”他脱口而出,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惊痛和阻止,“北境苦寒,刀兵凶险,你……”

梅长苏没有看萧景琰,目光平静地投向殿外铅灰色的天空,那目光仿佛已穿透了宫墙,落在了遥远北方被冰雪覆盖的梅岭之上。他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并非笑意,而是一种燃烧自己、玉石俱焚的宣告。

“此身虽残,此志未灭。北境烽火,关乎国祚存续,关乎万千黎庶生死。臣,请缨。”他顿了顿,那平静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非臣不可。”

御书房的门在身后沉重地合拢,隔绝了外间所有的窥探与喧嚣。空气里还残留着御案上龙涎香燃烧的馥郁,但这香气此刻却像一层粘稠的油膜,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令人窒息。

梅长苏刚踏入内室,脚步便是一个踉跄。一直强压着的那股翻江倒海的血气骤然冲破喉咙的封锁,化作一股灼热的腥甜涌上。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因这无法抑制的痉挛而蜷缩、颤抖,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碎裂的枯叶。青灰色的地砖上,点点暗红如寒梅骤绽,刺目惊心。

琅琊阁少阁主蔺晨

一只温热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肩膀,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支撑力量。另一只手则迅速递来一方雪白的素帕。梅长苏喘息着,用帕子死死捂住嘴,指缝间很快渗出更深的殷红。

“非去不可?”蔺晨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不再是平日里那副万事不挂心的调侃腔调,每一个字都沉得像浸透了北境的冰雪,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痛楚。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梅长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梅长苏缓缓直起身,背脊挺得笔直,仿佛刚才那阵撕心裂肺的咳喘从未发生。他拂开蔺晨搀扶的手,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用染血的帕子仔细擦去嘴角最后一点残红,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只极其古拙的墨玉小瓶。瓶身冰冷,触手生寒。

他的目光落在瓶上,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对尘世最后的流连,有对未竟之业的遗憾,但最终,都被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所覆盖。他拔开瓶塞的动作很稳,没有丝毫犹豫。

“蔺晨,”梅长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十三年前,赤焰男儿埋骨梅岭,血债未偿。今日大渝再叩国门,呼延德……”他念出这个名字时,齿缝间溢出森冷的寒气,“就在阵前。”

他微微仰头,将瓶中那枚龙眼大小、通体剔透、散发着幽幽寒气的丹丸倒入口中。冰续丹入喉的瞬间,一股极致的冰寒与随之而来的、焚尽五脏六腑的灼热感猛烈爆发,如同冰火两重天在他残破的躯体内疯狂肆虐!梅长苏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弓弦,额角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鬓发。他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痛哼,唯有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捏得惨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剧痛如狂潮般冲击着他的意识边缘,但他眼中那簇火焰却在这极致的痛苦中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与火交织的深渊中硬生生挤出来:

“此毒…三月为限…足矣…取呼延德…狗头!”

凛冽的北风如同千万把无形的剔骨钢刀,裹挟着坚硬如沙砾的雪沫,在空旷的梅岭古战场上空发出永无止息的尖啸。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苍茫的、吞噬一切的白。连绵的营帐像巨大的白色蘑菇,匍匐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几乎与这酷寒的天地融为一体。唯有中央那面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几乎要被撕裂的“蒙”字帅旗,是这片死寂白原上唯一的、倔强的颜色。

帅帐内,炭盆烧得通红,发出噼啪的微响,却依然驱不散那刺骨的寒意。厚重的毡帘掀开,一股裹挟着冰晶的狂风猛地灌入,烛火剧烈地摇曳起来,在帐壁上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

征北军主帅蒙挚

蒙挚一身沉重的玄铁重甲,甲片上凝结着厚厚的白霜,连眉毛和胡须上都挂满了冰凌。他大步走进来,带进一阵寒气,将头盔重重地掼在粗糙的木案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他搓了搓冻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声音粗嘎,带着连日指挥鏖战的疲惫和沙哑:

“苏先生,斥候拼死回报,呼延德那个老贼,把主力全压在正面了!中军大营戒备森严,铁桶一般,左右两翼倒像是故意露出的破绽,明显是陷阱!他娘的,就等着我们一头撞进去!”

他的目光投向帐中深处。梅长苏裹在一件厚重的玄色狐裘里,几乎被那宽大的毛领淹没,只露出一张清癯得惊人的脸。他坐在一张铺着厚厚狼皮的矮榻上,面前是一方巨大的、用冰雪临时堆砌成的沙盘,上面插着代表敌我态势的简陋木签。炭火的红光映在他脸上,非但没有增添暖色,反而衬得他肤色如同案上那方未经雕琢的寒玉,透着一股子非人的冷冽与透明。他手中紧握着一块冰冷的金属令牌,指尖用力得泛白,仿佛要将那令牌嵌入骨血之中,以此对抗体内冰续丹带来的、无时无刻不在焚烧他生命的剧痛。

军师梅长苏

“陷阱?”梅长苏缓缓抬起头,他的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帐外的风雪嘶嚎和帐内压抑的喘息,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那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像暴风雪来临前冻结的湖面,底下却蕴藏着足以摧毁一切的可怕力量。“是陷阱,也是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沙盘上代表大渝中军那簇密集的木签上,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那虚假的壁垒,直抵核心。“呼延德骄狂,以逸待劳,自以为胜券在握。他摆出这铁桶阵,想诱我们分兵,再以逸待劳,各个击破……”梅长苏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轻轻点向沙盘上代表大渝中军核心的位置,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他绝对想不到的‘分兵’。”

左前锋萧景睿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扫过帐中肃立的几员将领。萧景睿一身银甲,年轻的面庞被边塞的风雪磨砺得棱角分明,眼神沉稳而坚定;言豫津站在他身侧,脸上惯常的嬉笑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紧绷的、跃跃欲试的锐气;飞流紧抿着唇,像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刃,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萧庭生则显得更加沉默内敛,但那紧握佩刀的手和挺直的脊背,无不透露出磐石般的意志;宫羽一身戎装,英姿飒爽,此刻正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等待着命令。

梅长苏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魔力,仿佛在冰层下奔涌的暗流:“景睿,豫津。”

“末将在!”两人同时踏前一步,甲叶铿锵。

右前锋言豫津

“命你二人,各率本部精骑三千,今夜丑时三刻,”梅长苏的指尖在沙盘上划出两道凌厉的弧线,绕过代表敌军主力的区域,“绕行百里,从西北、东北两个方向,佯攻敌军左翼后营与右翼粮道!声势要大,要让他们以为我军主力意图迂回包抄!记住,一击即走,绝不可恋战!你们的任务,是将呼延德的目光死死钉在他的两翼!”他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两人,“能否做到?”

“遵令!”萧景睿和言豫津眼中燃起战意,齐声应诺,声音斩钉截铁。

“飞流,庭生,宫羽。”梅长苏的目光转向另外三人。

“在!”三人精神一振。

“你三人,挑选军中所有擅射之士,不拘人数,每人配发三支特制火箭。”梅长苏的视线落在宫羽身上,“宫羽,你亲自督造的那些引火之物,可备齐了?”

军需校尉宫羽

“禀军师,三千斤火油,五百斤猛火油膏,混以硝石硫磺,皆已分装于特制皮囊,随时可用!”宫羽的声音清脆而冷静。

“好。”梅长苏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赞许,随即下令,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你们带人,将这些东西,在寅时之前,秘密运至敌军正面营寨前,我标注的这几处洼地。”他的指尖在沙盘上几个不起眼的、被积雪覆盖的位置点了点。“布设完毕,就地隐蔽。待中军大营火起,呼延德主力被惊动、阵脚稍乱之际……”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万箭齐发!务必让这‘天火’,烧透他的前营!”

“得令!”飞流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萧庭生沉稳点头,宫羽则用力握紧了腰间的剑柄。

最后,梅长苏的目光才落回到蒙挚身上。这位大梁第一勇士,此刻正因这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而微微屏息。

“蒙大哥,”梅长苏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决绝,“真正的胜负手,在你我身上。”

他指向沙盘上那条被积雪覆盖、蜿蜒通向大渝中军营寨后方的狭窄谷道,那是一条几乎被遗忘的古老兽径。“今夜子时,你亲率一万最精锐的重甲步卒,随我由此道秘密潜行。火牛阵一旦发动,敌军正面大乱,呼延德必从中军抽调精锐驰援。那就是我们的机会,直插他的中军帅帐!”

蒙挚虎目圆睁,盯着那条几乎不可能行军的小道,又看向梅长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头巨震:“苏先生!此道艰险万分,积雪过膝,寒风如刀!你……”

“我的命,只在这三个月。”梅长苏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他慢慢站起身,那件宽大的狐裘也掩不住他形销骨立的单薄。他拿起旁边一张几乎有半人高的铁胎硬弓,弓身黝黑沉重,与他此刻的模样形成惊心动魄的对比。他试了试弓弦,那绷紧的牛筋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呼延德的头颅,必须由我赤焰旧人的箭,亲自取下!”

他的目光投向帐外无边的风雪,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看到了梅岭之上那场永不熄灭的烈火。“十三年前的债,该还了。”

子夜,万籁俱寂,唯有北风依旧在天地间不知疲倦地咆哮嘶吼。雪势似乎小了些,但风却更加酷烈,卷起地上的积雪,形成一片片迷蒙的、令人窒息的白雾。

梅长苏裹紧了身上的玄色狐裘,几乎将整个头脸都埋进厚重的毛领中,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刺骨的寒意无孔不入,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骨髓,与他体内冰续丹带来的灼热焚烧感疯狂交织、撕扯。每一步踏在深及膝盖的积雪中,都像是跋涉在滚烫的岩浆和极寒的冰河之间,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刀割般的剧痛。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瞬间又在寒风中冻结成细小的冰珠,黏在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

他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那是强行咽下涌上喉头逆血的味道。他紧握着那张冰冷的铁胎弓,粗糙的弓身硌着掌心,那份冰冷与坚硬,成了他在这无边痛苦中唯一的锚点,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在他身后,蒙挚亲自带领的一万名大梁最精锐的重甲步卒,如同一条沉默的黑色巨蟒,在茫茫雪原上艰难而顽强地蠕动着。沉重的铠甲在严寒中变得无比脆硬,摩擦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士兵们低着头,顶着能割裂皮肤的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每一次抬脚,都要耗费巨大的力气从深厚的积雪中拔出。沉重的呼吸声在风中凝成一片白茫茫的雾气,又被狂风瞬间撕碎带走。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铠甲摩擦的声响,汇成一股压抑而坚韧的洪流,顽强地向着那几乎被遗忘的古老兽径深处挺进。

脚下的“路”早已被积雪彻底抹平,只剩下凭着地图和模糊记忆摸索的方向。嶙峋的怪石在积雪下潜伏,如同择人而噬的兽牙。不时有士兵脚下打滑,闷哼着摔倒在雪窝里,立刻又被旁边的同伴奋力拉起,搀扶着继续前行。雪沫灌进衣领、袖口,融化成冰冷刺骨的水,带走身体里最后一点热气。队伍行进得异常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死神角力。

梅长苏的喘息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拉风箱般的杂音。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晃动。冰续丹带来的短暂力量正在被这极端恶劣的环境和沉重的行军急速消耗。他脚下猛地一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边倾倒。

“先生!”一只戴着冰冷铁护手的大手及时而有力地托住了他的手臂。是蒙挚。这位铁塔般的汉子脸上也沾满了雪沫,眉毛胡须一片霜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心痛。

戎装梅长苏

梅长苏借力稳住身形,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双眸子深处,那簇名为“林殊”的火焰在痛苦的风暴中猛烈地燃烧起来,强行驱散了眼前的黑暗。他摇了摇头,挣脱蒙挚的搀扶,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走!时间…不多了!”

他再次迈开脚步,那步伐带着一种透支生命的踉跄,却又有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决绝。蒙挚看着他单薄却倔强挺直的背影,虎目泛红,猛地一挥手,低吼道:“跟上!都跟上军师!快!”

寅时初刻,风似乎诡异地小了一些。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大渝中军营寨。连绵的营帐如同沉睡的白色巨兽,在深雪中起伏。哨塔上昏黄的灯火在风中摇曳,映照着哨兵因寒冷而不断跺脚的身影。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刁斗之声,一切都显得死寂而沉闷。

突然!

“呜呜呜~”

凄厉而急促的号角声如同鬼哭,猛地撕裂了夜的宁静!声音来自营寨的西北和东北两个方向!紧接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轰然炸响!马蹄踏碎冰雪的轰鸣、刀剑碰撞的铿锵、士兵冲锋的怒吼,汇成一股狂暴的声浪,狠狠撞向大渝军营的两翼!

“敌袭!敌袭!西北有敌!”

“东北也有!是大梁主力!他们绕过来了!”

“快!快禀报元帅!守住后营!护住粮道!”

整个大渝军营瞬间被惊醒!如同被投入滚水的蚁穴,彻底炸开了锅!无数火把被点燃,慌乱的人影在营帐间奔窜,军官的嘶吼声、士兵杂乱的应和声、兵刃出鞘的摩擦声、战马受惊的嘶鸣声……乱成一团。无数士兵被从睡梦中惊醒,仓促地抓起武器,在军官的呵斥下,跌跌撞撞地向两翼受袭的方向涌去。原本铁桶般严密的营寨正面,兵力瞬间被大量抽空,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守卫,紧张地眺望着两翼的火光和喧嚣,阵型出现了明显的动摇和缝隙。

就在这正面守军注意力被两翼的佯攻完全吸引、阵脚微乱的刹那!

“放!”

一声清越而冰冷的女子叱喝,如同冰箭穿透喧嚣,在距离大营正面不远的几处被厚厚积雪覆盖的低洼地里骤然响起!

是宫羽!

随着她的命令,黑暗中,无数早已引弓待发的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骤然离弦!那不是普通的箭矢!箭镞之上,牢牢绑缚着浸透了火油与硝石的布团,此刻已被点燃!一支支燃烧的火箭,如同自地狱升腾而起的流星火雨,划破沉重的夜幕,带着死亡的光焰,精准无比地射向大渝军营正面前沿!

噗!噗!噗!噗!

箭矢深深扎入营寨外围的木质栅栏、堆放的草料、甚至营帐的毡布!燃烧的油布团瞬间引燃了所有可燃之物!干燥的木料、枯草、皮革……遇火即燃!

轰!

轰!轰!

几乎是同时,几处被宫羽小队提前秘密埋设了大量火油、猛火油膏和硝石硫磺混合物的洼地,被飞射而至的火箭精准引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接连响起!炽热的火球猛地腾空,烈焰如同狂暴的火龙,瞬间挣脱了积雪的束缚,咆哮着冲天而起!狂野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将周围厚厚的积雪瞬间融化、蒸发!灼热的气浪猛地向四周扩散,将靠得近的几名倒霉的大渝哨兵直接掀飞出去!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刚刚被火箭点燃的零星火点,在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炸和猛烈气浪的催动下,瞬间连成一片!熊熊烈焰以燎原之势,疯狂地吞噬着大营正面的营帐、栅栏、草垛!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如同炼狱!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火!大火!正面营寨起火了!”

“天火!是天火!”

“救火!快救火啊!”

“阵脚乱了!顶住!顶住!”

大渝正面营寨彻底陷入一片火海与混乱!士兵们惊恐地尖叫,徒劳地试图扑灭那根本无法扑灭的烈焰。原本就被抽调了兵力、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火”和爆炸惊得魂飞魄散的守军,阵型彻底崩溃!士兵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军官的呵斥声被淹没在火焰的咆哮和人群的哭喊之中。

时机,到了!

就在大营正面陷入火海混乱、呼延德的中军精锐被两翼佯攻和正面火势弄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分兵驰援、帅帐附近力量被削弱的瞬间!

“杀!”

一声震彻天地的怒吼,如同沉睡的雄狮终于亮出了獠牙!蒙挚!他如同从地狱中跃出的魔神,身披重甲,挥舞着门板般的巨刃,第一个从那条隐秘的兽径尽头、大渝帅帐侧后方的阴影中狂冲而出!他身后,一万名憋足了劲、杀红了眼的大梁重甲步卒,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狠狠撞进了大渝中军最为核心、此刻却相对空虚的地带!

“敌袭!中军!中军帅帐!”

“是梁军!他们从后面杀来了!”

“挡住!快挡住他们!”

大渝中军彻底乱了!蒙挚和他的重甲步卒如同烧红的尖刀捅进了凝固的牛油,势如破竹!沉重的刀锋劈开脆弱的皮甲,带起一蓬蓬滚烫的血花,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大梁士兵的怒吼与大渝士兵惊恐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将这片核心区域瞬间化作了血腥的修罗场!

帅帐的巨大轮廓在混乱的厮杀和冲天的火光中已清晰可见。帐前,呼延德那面代表着大渝主帅威严的苍狼大纛,在混乱的气流和浓烟中狂乱地舞动。

梅长苏的身影出现在混乱战场的边缘。他没有冲入那最血腥的肉搏漩涡,而是被飞流和萧庭生一左一右死死护在身后。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烧红的炭块,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冰续丹的效力在急速衰退,死亡的冰冷正从四肢百骸疯狂地蔓延上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视野一阵阵发黑、模糊、旋转,耳边震天的厮杀声变得遥远而扭曲。

但他死死咬住了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猛地甩开飞流试图搀扶的手,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将那沉重的铁胎弓狠狠顿在冰冷的雪地上!弓身深陷积雪,稳如磐石。

“箭!”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穿透战场的、不容置疑的决绝。

宫羽一直紧随在他身侧,此刻毫不犹豫地将一支特制的、镌刻着古老赤焰纹路的狼牙重箭递到他手中。箭杆冰冷,纹路硌着掌心。

梅长苏的手指颤抖得厉害,指尖冰冷麻木,几乎感受不到箭羽的触感。他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强行将体内最后一点被冰续丹点燃的、灼热而狂暴的力量压榨出来,灌注于双臂!他搭箭,引弓。

沉重的铁胎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弓弦绷紧如满月!那巨大的力量反噬回来,冲击着他早已油尽灯枯的身体,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下。他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力量透支和生命流逝带来的无法控制。

视野里,帅帐前那个被亲兵团团护卫、正因后方突袭而暴跳如雷、挥舞着弯刀指挥的魁梧身影,呼延德,在模糊晃动的视野中忽远忽近。无数纷乱的人影在眼前晃动、厮杀、倒下,阻碍着瞄准的视线。刺骨的寒风像无数只手,撕扯着他,试图将他拉入永恒的黑暗。

护军校尉飞流

“苏哥哥!”飞流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军师!”萧庭生的吼声充满了担忧。

梅长苏充耳不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张弓,那支箭,和远处那个在火光中晃动、沾满了赤焰军将士鲜血的仇敌身影。十三年前的烈火,焚尽了林燮,焚尽了七万赤焰忠魂,也焚尽了少年林殊的一生。那冲天的火焰,此刻在他濒死的瞳孔深处疯狂地燃烧起来!那不仅仅是仇恨,那是刻入骨髓的烙印,是支撑他行尸走肉般活到今日的唯一执念!

他眼中最后一点属于梅长苏的温润、属于苏哲的算计,彻底褪去!只剩下最纯粹的、最原始的、属于林殊的滔天怒火和必杀意志!那眼神,亮得骇人,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

“呼…延…德!”

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裹挟着无尽血与火的咆哮,从梅长苏胸腔中炸裂而出!伴随着这声怒吼,他体内最后一丝力量被彻底点燃、榨干!紧绷的弓弦发出一声刺耳的锐鸣!

嗖!

那支镌刻着赤焰纹路的狼牙重箭,如同挣脱了时空束缚的复仇之魂,带着梅长苏(林殊)全部的生命、全部的恨意、全部的执念,离弦而去!箭矢撕裂冰冷的空气,发出凄厉到令人头皮炸裂的尖啸!它无视了混乱的战场,无视了阻挡的人影,化作一道死亡的流光,精准无比地射向那面狂舞的苍狼大纛之下!

时间,仿佛在那一瞬凝固了。

呼延德正挥刀指向蒙挚冲锋的方向,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试图组织起最后的抵抗。一股源自本能的、毛骨悚然的巨大危机感骤然攫住了他!他猛地转过头,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他看到了什么?

透过混乱的战场,穿过弥漫的硝烟和火光,在帅帐侧后方那片被混乱和阴影笼罩的边缘,一个裹着玄色狐裘的身影,正引着一张巨大的铁弓!那张脸苍白如雪,嘴角甚至溢着一缕刺目的鲜红,但那双眼……那双眼睛!那里面燃烧的东西,他太熟悉了!那是梅岭冲天的烈火!那是十三年前,被他亲手推入地狱深渊的、那个少年将军濒死时,刻骨铭心的怨毒与不屈!

“林……?!”呼延德脸上的暴怒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一个名字卡在喉咙里,再也无法发出。

噗嗤!

利刃贯穿血肉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心悸!那支凝聚了所有复仇意志的重箭,带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狠狠地钉入了呼延德的咽喉!箭尖从后颈带着一蓬血雾透出!

呼延德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染血的雪地上。他双手徒劳地抓向自己喉咙上那支兀自震颤的箭杆,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一种“原来如此”的、迟来的、巨大的荒谬感。鲜血如同喷泉,从他指缝间、从被贯穿的喉管里疯狂涌出,染红了他华丽的甲胄。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身体晃了晃,终于像一座被抽空了基石的山岳,轰然向后栽倒!沉重的身躯砸在冰冷的雪地上,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沫。

那颗戴着象征大渝元帅威严头盔的头颅,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与身体分离,骨碌碌地在雪地上滚了几圈,沾满了泥泞和血污,最终停在了一滩尚未冻结的污血之中。那张虬髯怒张的脸上,依旧凝固着死前那一刻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呼延德,死!

“元帅死了!”

“大纛倒了!元帅死了!”

“败了!快跑啊!”

主帅授首,苍狼大纛轰然倒下!这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摧毁了大渝军队最后一丝抵抗的意志!惊惶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大渝士兵彻底崩溃,丢盔弃甲,哭喊着四散奔逃!

“杀!杀光他们!”蒙挚浑身浴血,如同血海中走出的杀神,挥舞着巨刃,发出震天的咆哮!大梁士兵士气如虹,如同猛虎下山,展开了最后的追击和清扫!

胜利了!

然而,在帅帐侧后方那片被阴影笼罩的雪地上,在呼延德头颅滚落的瞬间,梅长苏紧绷如弓弦的身体骤然松弛下来。那张巨大的铁胎弓从他再也无法握住的手中滑落,沉重地砸进深雪里。

“咳…咳咳……”

压抑了许久的、撕心裂肺的呛咳再也无法遏制,汹涌而出!大股大股暗红的、近乎黑色的血液从他口中喷涌出来,溅落在脚下洁白的雪地上,如同点点绝望绽放的墨梅。冰续丹带来的最后一丝虚假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生命之火彻底熄灭前无边的冰冷与黑暗。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

“苏哥哥!”飞流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闪电般扑上去,用自己尚且单薄却无比坚定的身躯,死死地撑住了梅长苏倒下的身体。少年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梅长苏冰冷的狐裘上。

“军师!”萧庭生和宫羽也同时抢上前,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悲痛和无力回天的绝望。

梅长苏倒在飞流怀里,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玄色狐裘的毛领散开,露出他惨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他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可怕的杂音。鲜血依旧不断从他嘴角溢出,染红了下巴和衣襟。那曾经深邃如渊、洞悉一切的眼眸,此刻光彩正在急速地流逝、涣散,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

“飞…流…”他的嘴唇翕动着,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如同游丝。

飞流紧紧抱着他,将耳朵贴近他的唇边,泪水模糊了视线:“苏哥哥!飞流在!飞流在!”

梅长苏艰难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涣散的目光似乎想穿透眼前哭泣的少年,穿透这弥漫着血腥和硝烟的战场,望向那风雪阻隔的、遥远的南方。金陵…云南…那个策马扬鞭、明艳如火的倩影…霓凰…

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混合着无尽眷恋与最终解脱的复杂笑意,在他染血的唇角缓缓漾开。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一只颤抖的、冰冷的手,紧紧抓住了身侧宫羽的衣袖。那力道,带着一种濒死之人最后的、不容置疑的嘱托。

“宫…羽…”他的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如同烙印,刻入宫羽的灵魂,“去…云南…告诉霓凰…”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都像是生命的最后一次挣扎。他望着南方,眼神彻底放空,仿佛看到了那魂牵梦萦的身影。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跨越了生死、回归本真的温柔与释然,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吐出:

“…林殊…回家了…”

那只紧抓着宫羽衣袖的手,骤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地垂落下来,跌落在冰冷的雪地上。他靠在飞流怀中,头微微偏向南方,那双曾搅动天下风云的眼眸,永远地合上了。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凝固在苍白的脸上,如同冰雪中最后一朵凋零的梅花。

风雪依旧在呼啸,卷过这片刚刚平息的血腥战场。飞流抱着他冰冷的身躯,发出一声悲恸到极致、如同孤狼失去伴侣般的哀嚎:“苏哥哥!”

宫羽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任由泪水汹涌而出,冲花了脸上的血污。她死死攥紧了梅长苏垂落时塞入她掌心的那封早已被鲜血浸透、变得冰冷而沉重的书信。信封上,写着力透纸背的几个字,

“吾妹霓凰亲启”。

霓凰郡主

云南穆王府。霓凰和穆青已经击退了南楚,南境恢复和平,早春的气息已悄然弥漫,庭院中的几株老梅开得正盛,点点红艳在料峭的春风中倔强地绽放,散发出清冷的幽香。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霓凰郡主独自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清茶。她一身素雅的常服,眉宇间却凝结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沉郁和隐隐的不安。自从北境烽火燃起,自从得知那人……服下了冰续丹,这种不安就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拿起案几上一卷兵书,目光却久久停留在书页的空白处,无法聚焦。

门外传来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贴身女将神色凝重,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和难以掩饰的悲戚,快步走了进来。她没有行礼,只是将一封被摩挲得有些发皱、边缘浸染着大片深褐色污迹的信函,双手捧到霓凰面前。

宫羽送信给霓凰

“郡主,”女将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种巨大的哀伤,“宫羽姑娘…从北境…日夜兼程…送来的…”

“宫羽?”霓凰的心猛地一沉,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电,死死盯住那封信。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片刺目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那血迹的形状,像一个冰冷的手印,无声地诉说着它的来历。

一股寒意,从霓凰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伸出的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指尖触碰到那冰冷而粗糙的信封,那上面干涸的血迹仿佛还残留着主人最后的体温和气息。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撕开封口!动作因为急切和恐惧而显得有些粗暴。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笺。

信笺被抽出的瞬间,一股浓重的、属于战场的铁锈血腥味混合着某种药材的苦涩气息,扑面而来!纸上,同样沾满了斑驳的、深褐色的血痕!在那一片刺目的污浊之中,写满了密密麻麻、力透纸背、笔锋却因书写者的极度痛苦而显得颤抖扭曲、带着一种濒死绝笔般惊心动魄力量。

轰!

仿佛一道无形的惊雷在霓凰的识海中炸开!整个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窗外的鸟鸣、风吹梅枝的轻响、甚至她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归于死寂。眼前只剩下那一句句冰冷的文字,被鲜血浸泡、被痛苦淬炼、承载着无尽思念与诀别的字!

“林殊哥哥……”一个名字,带着无尽的痛楚和绝望,从她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轻得如同叹息,却又重得砸碎了她的整个世界。

她猛地攥紧了那张薄薄的信笺,仿佛要抓住那早已逝去的一切。巨大的、无法承受的悲痛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她身体剧烈地一晃,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撑向身侧的矮几!

啪嚓!

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响起!那只一直被她无意识握在手中、早已凉透的素白茶盏,在她失控的巨力下,瞬间被捏得粉碎!锋利的瓷片深深刺入她白皙柔嫩的掌心!殷红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瞬间涌出,顺着她紧握的指缝,滴滴答答地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溅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血花。

滚烫的血珠,滴落在信笺上那两个被血染透的名字旁边,如同迟来的、绝望的泪。

霓凰却浑然未觉掌心的剧痛。她死死地盯着信封上那几个字,泪水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滚过她苍白的脸颊,滴落在染血的纸页上,与那干涸的旧血和新鲜的血迹混溶在一起。

阳光透过窗棂,静静地洒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洒在那一地狼藉的碎瓷和刺目的血迹上。庭院中,一阵风吹过,几片早凋的梅瓣打着旋儿飘落,无声无息地沾在窗棂上,红得凄艳。

她紧紧攥着那封浸透了两个至亲之人鲜血的信,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惨白,仿佛要将那薄薄的纸页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良久,死寂的空气被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呜咽打破。那声音低沉而破碎,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下一刻,霓凰猛地抬起了头。

泪水依旧在脸上肆意流淌,但那双曾明亮如星、此刻却盈满血丝的眼眸深处,所有的迷茫、脆弱、无措都被一种燃烧到极致的、近乎毁灭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超越了悲伤、直抵生命本源的疯狂意志!

“备马!”

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利和不顾一切的决然,清晰地刺破了室内的死寂。她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力量,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即将扑向猎物的母豹。

云南王穆青

穆青惊愕地抬头,看到霓凰眼中那不顾一切的火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失声道:“姐姐!您要去哪里?北境路远,战事刚歇,沿途……”

“备马!”霓凰厉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玉石俱焚的疯狂。她染血的手依旧紧紧攥着那封信,鲜血顺着指缝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一小滩刺目的红。她的目光死死盯着北方,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落到那片埋葬了她所有爱恋与绝望的冰雪之地。

“去梅岭!”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嘶哑和不顾一切的执拗,“我要去…接他回家!”

窗外,一阵更猛烈的风吹过,卷起无数艳红的花瓣,如血般纷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