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擅自决定接来父母弟弟过年,妻子回娘家:我照顾了4年

发布时间:2025-09-29 19:11  浏览量:1

电话是下午三点打来的。

我正在花鸟市场,挑一盆腊梅。老板说这盆好,含苞待放,回家拿温水一浇,不出三天,保准满屋子都是冬天最顶级的香气。

我正凑近了闻,手机就在口袋里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陈阳。

我划开接听,背景音里吵得像一锅沸腾的粥。

有我小侄子尖叫着“飞机飞机”的声音,有我婆婆中气十足地指挥着什么,甚至还有麻将牌哗啦啦碰撞的脆响。

“喂?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我把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躲开旁边一家水族店的氧气泵声。

陈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兴奋,“啊,我到家了。那个……跟你说个事儿,你别生气啊。”

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句开场白,我太熟悉了。

“我爸妈,还有我哥他们一家,都来了。”

他说得飞快,仿佛话说完了,事情的性质就能减轻一些。

我捏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盆腊梅的香气,明明就在鼻尖,我却忽然什么都闻不到了。鼻腔里只剩下一股冰冷的,属于冬天的,稀薄的空气。

“都来了?”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

“对,都来了。想着给你个惊喜嘛!你看,家里这么久没这么热闹了,多好啊!”

惊喜。

热闹。

我看着眼前这盆开得正好的腊梅,忽然觉得它有点可怜。被人从温暖的大棚里搬出来,摆在路边,用尽全力散发着香气,等待一个归宿。

而我的归宿,那个我以为是归宿的地方,此刻正被一群我没有准备好迎接的人占领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麻将声停了,大概是有人在听他讲电话。

“就……前两天吧。他们说想过来看看,我想着反正过年了,就让他们直接过来了。我这不是忙着去车站接他们,没来得及跟你说嘛。”

前两天。

他有四十八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告诉我。

他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在微信上发一条消息,或者在昨晚睡前,在我身边,轻轻说一句。

但他没有。

他选择了,先斩后奏。

就像四年前,他们第一次来我们家过年时一样。

“我知道了。”我说。

“哎,那你快回来啊!妈说晚上想吃你做的糖醋排骨,还有可乐鸡翅,小宝(我侄子)最爱吃了。我哥说想喝你煲的那个莲藕排骨汤。你赶紧去趟菜市场,多买点菜。”

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我只是一个负责采购和烹饪的管家。

我挂了电话。

没有争吵,没有质问。

因为我知道,没用。

在他心里,这根本不是一件事。他的父母,他的哥嫂,他的侄子,是他的家人。而家人,来自己儿子的家,天经地地义。

我把那盆腊梅放回了原处。

老板问:“妹子,不要了?这盆品相真的好。”

我摇摇头,付了钱。

“帮我包起来吧,我送人。”

我提着那盆精心包装好的腊梅,没有去菜市场,也没有回家。

我开车上了高架,一路向西。

那是我回我妈家的方向。

车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像一幅褪了色的水墨画。

高楼,立交桥,广告牌,飞速地向后退去。

我的脑子里,却像按下了慢放键,一帧一帧,全是过去那四年的春节。

四年前,我们刚结婚的第一年。

陈阳也是这样,在春节前三天,告诉我,他爸妈要来过年。

那时候的我,还沉浸在新婚的甜蜜里,觉得这根本不是问题。公婆也是爸妈,他们来,我这个做儿媳的,当然要好好招待。

我提前请了年假,把家里上上下下打扫得一尘不染。

地板用消毒水拖了三遍,亮得能照出人影。

窗户玻璃擦得透明,阳光照进来,连空气里的尘埃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甚至把沙发套、窗帘全都拆下来洗了一遍,整个屋子都飘着洗衣液的清香。

陈阳看着我忙里忙外,只是笑着说:“不用这么夸张,我妈没那么讲究。”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第一次在咱们自己家过年,总要像个样子。”

是啊,像个样子。

我以为,我努力做出来的“样子”,会换来尊重和爱护。

公婆来的那天,我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从早上八点,我就扎进了厨房。

洗菜,切菜,备料。

油烟机开到最大档,轰隆隆地响着,像一架永不停歇的飞机。

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头发被油烟熏得黏糊糊的。

但我心里是高兴的。

我幻想着,他们看到这一桌子菜时,会是多么惊喜。陈阳会多么有面子。

下午五点,他们到了。

陈阳开门,我正端着最后一盘菜从厨房出来。

“爸,妈。”我笑着打招呼。

婆婆“嗯”了一声,眼睛却在飞快地打量着屋子。

她的目光像一把精准的尺子,从玄关的鞋柜,到客厅的沙发,再到阳台晾着的衣服。

最后,她指着电视柜上的一个角落说:“哎呀,这儿怎么还有灰?”

我愣住了。

那个角落,是电视机后面,我擦的时候,确实可能疏忽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陈阳就打着圆场:“妈,刚打扫完,可能落了点灰。快坐快坐,赶了一路车,累了吧?”

公公一言不发,把行李箱一放,就径直走向沙发,一屁股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仿佛他不是客人,而是这个家的主人。

我把菜放在桌上,解下围裙,想去给他们倒水。

婆婆却拉住了我,“先别忙活了,快去做饭吧,都饿了。”

她看了一眼满桌子的菜,说:“怎么都是些凉菜啊?天这么冷,吃点热乎的。”

我准备的八个菜里,只有两个是凉拌的。其余的,都是我算好时间,刚出锅的热菜。

可是在她眼里,只要不是刚从灶上端下来的,冒着滚滚热气的,都算“凉菜”。

我的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那一顿年夜饭,我是在厨房里,听着客厅的欢声笑语吃完的。

他们一边看春晚,一边高谈阔论。

我一个人,守着灶台,给他们热 hết 的菜,再做几个他们临时起意想吃的小炒。

油烟机嗡嗡地响,盖住了电视的声音,也盖住了我的委屈。

我能闻到客厅里飘来的瓜子和水果的香气,能听到他们嗑瓜子和看小品的笑声。

而我周围,只有油烟的味道,和锅铲碰撞的声音。

吃完饭,碗筷堆得像小山一样。

陈阳说:“老婆,辛苦了。”

然后,他就陪着他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吃水果。

没有一个人,走进厨房,问一句:“需要帮忙吗?”

我一个人,在厨房里,洗了两个小时的碗。

热水开到最大,水汽蒸腾,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眼泪。

晚上睡觉的时候,陈阳从背后抱住我,说:“我爸妈说,你真能干。”

我身体僵硬。

能干。

这是一个多么冰冷的词。

它不是夸奖,而是一种定义。

它定义了我的功能,我的价值。

我是一个能干的,免费的,保姆。

那一年春节,我瘦了五斤。

不是累的,是心累。

他们住了七天。

这七天里,我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给他们做早饭。

豆浆要现磨的,油条要自己炸的。

婆婆说,外面的不干净。

吃完早饭,我要陪她去逛菜市场。

她总能挑出最新鲜,也最便宜的菜。然后一路跟邻居炫耀,她的儿媳妇,多么多么孝顺。

买完菜回家,我就要开始准备午饭。

午饭后,他们要午睡。

我得把他们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屋子收拾了。

等他们睡醒,又要准备晚饭。

晚上,他们看电视到十一点。

我得等他们都睡了,才能把家里彻底打扫一遍,然后去睡觉。

我像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陀螺,不停地旋转,旋转。

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空间。

甚至,没有自己的情绪。

我不能喊累,因为那是“不孝”。

我不能有意见,因为那是“不懂事”。

他们走的那天,我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陈阳看出了我的疲惫,安慰我说:“爸妈年纪大了,难得来一次,你就多担待点。”

难得来一次。

我以为,这真的是难得。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年,他们又来了。

这一次,还带来了陈阳的哥哥一家三口。

房子是两室一厅。

我们一间,他哥一家一间。

他爸妈,就睡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家里一下子挤进了七口人。

走路都要侧着身子。

卫生间早上要排队。

空气里,永远混合着各种陌生的气味。

有我公公的汗味,有我婆婆身上那种老年人特有的味道,有我侄子尿布的味道,还有我嫂子身上浓郁的香水味。

这些味道,盘踞在我家的每一个角落,霸道地宣布着它们的存在。

我每天做的饭,从五个人的量,变成了七个人的量。

我买了一个更大的锅,一个更大的电饭煲。

厨房那个小小的空间,几乎被我一个人占满了。

嫂子是个很“精致”的女人。

她每天早上起来,要花一个小时化妆。

吃完饭,碗一推,就抱着手机,刷视频,或者跟人聊天。

她的儿子,小宝,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会在白色的沙发上,用彩笔画画。

会把吃了一半的零食,塞进沙发的缝隙里。

会把我的化妆品,当成玩具,摔在地上。

我跟陈阳说。

陈阳说:“他还是个孩子,你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说:“那沙发怎么办?我的化妆品怎么办?”

他说:“沙发套洗洗就行了。化妆品,我再给你买一套。”

他永远都是这样。

用一种轻描淡写的,和稀泥的方式,来解决所有问题。

他觉得,这些都是小事。

不值得为此,破坏家庭的和睦。

可是,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一根,又一根,不断累加的稻草。

那一年,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我的生日。

我的生日,在大年初三。

往年,陈阳都会给我准备礼物,带我出去吃大餐。

那一年,我什么都没说。

我想看看,他会不会记得。

那天早上,我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全家人的早饭。

没有人跟我说“生日快乐”。

吃早饭的时候,我婆婆说:“今天初三,按照老家的规矩,是不能出门的。咱们就在家打麻将吧。”

于是,他们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

从早上九点,一直打到晚上十点。

我,就是那个负责端茶倒水,削水果,做三餐,还要照顾孩子的服务员。

小宝很吵。

他一会儿要喝可乐,一会儿要吃薯片。

嫂子嫌他烦,就把他推给我。

“婶婶,你带小宝去房间玩一会儿。”

于是,我就得放下手里的活,陪他在房间里,搭积木,讲故事。

他把积木扔得满地都是。

我得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块一块地捡起来。

中午,我做了十个菜。

他们吃得很快,因为急着要上牌桌。

吃完,碗筷一扔,又开始了。

晚上,我炖了一锅鸡汤。

想着,忙了一天,给自己补一补。

结果,鸡汤端上桌,小宝拿着勺子,在锅里乱搅。

嫂子笑着说:“你看我们家小宝,多喜欢婶婶做的鸡汤。”

一锅汤,被他搅得油花四溅。

最后,谁也没喝。

晚上十点,他们终于散了。

我一个人,收拾着狼藉的客厅。

麻将桌上,瓜子壳,花生皮,烟灰,混在一起。

地上,是小宝扔的玩具,还有不知道谁掉的饭粒。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陈阳走过来,递给我一个红包。

“老婆,生日快乐。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

我看着那个红包,红得刺眼。

我没有接。

我说:“陈阳,我今天,过得一点都不快乐。”

他愣住了。

“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在他们眼里,一切都好好的。

家里热热闹闹,有吃有喝,有玩有乐。

至于我的感受,谁在乎呢?

我没有再说话,默默地把地拖干净,把所有的垃圾都收好。

然后,我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打开水龙头。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蜡黄,眼圈发黑,头发乱糟糟的。

那张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我问自己,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我曾经憧憬的,婚姻的样子吗?

水声哗哗地响着。

我哭了。

无声地,压抑地,哭了很久。

第三年,我学“聪明”了。

春节前一个月,我就跟陈阳说,我们出去旅游吧。

我想过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春节。

陈阳一开始同意了。

我们连机票和酒店都订好了。

是一个南方的海滨城市。

我想象着,我们两个人,牵着手,走在沙滩上。

没有油烟,没有喧嚣,只有海风和浪涛。

可是,临出发前一个星期,我婆婆打来了电话。

电话是打给陈阳的。

他在阳台上接的,声音压得很低。

但我还是听到了。

婆婆在电话里哭了。

她说,她身体不舒服,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

她说,她就想在过年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子,一家人团团圆圆。

她说,我们要是走了,她这个年,就过不下去了。

陈阳挂了电话,走进来,脸色很难看。

他说:“老婆,今年的旅行,取消吧。”

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妈身体不好。”

我说:“哪里不好?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他说:“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情不好。”

我笑了。

我说:“陈阳,你信吗?”

他沉默了。

他当然知道,这是婆婆的手段。

用亲情,用孝道,来绑架他。

可是,他没有选择。

或者说,他选择了,妥协。

“就这一次,好不好?明年,明年我一定带你去。”他抱着我,语气里带着恳求。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能说,你妈在撒谎,我们不要管她,我们自己去过二人世界吗?

如果我这么说了,那我就是那个“不孝”、“冷血”、“自私”的恶毒儿媳。

于是,机票退了,酒店退了。

我们损失了好几千块钱的手续费。

然后,在除夕的前一天,他们一家人,又浩浩荡荡地来了。

这一次,婆婆的精神,看起来比谁都好。

她红光满面,声音洪亮。

完全看不出,是那个在电话里,说自己“时日无多”的人。

她甚至还学会了,给我“派活”。

“小雅啊,你看你嫂子,带孩子多辛苦,你去把阳台那几件衣服,帮她洗了吧。”

“小雅啊,你爸喜欢吃面食,你去和个面,晚上我们吃饺子。”

“小雅啊,小宝的这个玩具坏了,你拿去修修。”

我成了那个“小雅”。

一个可以被随意使唤的名字。

而我的丈夫,陈阳,他看到了吗?

他看到了。

但他只会说:“我妈也是好意,她没别的意思。”

“你嫂子一个人带孩子,是不容易,你就多帮帮她。”

“不就是洗几件衣服,和个面嘛,多大点事。”

是啊,都不是大事。

我的委屈,我的劳累,我的不被尊重,在他眼里,都是小事。

只有他的家人,他的“和睦”,才是天大的事。

那一年,我生了一场大病。

从大年初二开始,发高烧。

烧到三十九度五。

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子,又冷又疼。

我跟陈阳说,我起不来了,午饭你们自己解决吧。

我以为,他会给我找药,会给我倒水,会关心我一下。

可是,他只是摸了摸我的额头,说:“怎么这么烫?你等着,我去给你找药。”

然后,他就出去了。

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我是被客厅里的吵闹声吵醒的。

是小宝在哭,在闹。

嫂子在哄他:“不哭不哭,婶婶生病了,今天不能给你做炸鸡翅了,我们点外卖好不好?”

然后,我听到了我婆婆的声音。

“真是的,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过年的时候病。这不耽误事儿嘛。”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生病,只是“耽误事儿”。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可是,我一点力气都没有。

喉咙干得像要冒烟。

我想喝水。

,帮我倒杯水好吗?我起不来。

过了很久,他才回复:好。

又过了很久,他才推开门,端着一杯水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担忧,只有一丝不耐烦。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自己搞感冒了?”

我没有力气跟他争辩。

我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完了。

然后,我问他:“药呢?”

他说:“哦,药啊,我忘了。我这就去买。”

他转身又要走。

我拉住他。

我说:“陈阳,我很难受。你能不能,陪我一会儿?”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门外。

客厅里,麻将声又响起来了。

他说:“他们三缺一,等我呢。你先睡一会儿,我打完这圈就回来陪你。”

他抽回自己的手,走了。

门被轻轻地带上。

也隔绝了,我最后的一丝希望。

我躺在床上,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

原来,我,连一桌麻将都不如。

那天下午,我睡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烧得更厉害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一个火炉里。

我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找水喝。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到客厅。

客厅里,没有人。

麻将桌还摆在那里,上面乱七-八糟。

餐桌上,摆着几个外卖盒子。

里面,是吃剩的披萨和炸鸡。

他们,已经吃过晚饭了。

没有一个人,来房间里,看我一眼。

没有一个人,问我,饿不饿。

没有一个人,给我留一点吃的。

我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喝下去,从喉咙,一直凉到胃里。

也凉透了我的心。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退烧药,就着冷水,吞了下去。

然后,我把自己,重新扔回床上。

用被子,蒙住头。

在那个黑暗的,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我,对于这个家来说,只是一个外人。

一个,可以做饭,可以打扫,可以照顾他们一家老小的,外人。

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我的感受,是无足轻重。

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让他们过得更“舒服”。

从那以后,我变了。

我不再任劳任怨。

我不再期待任何人的关心和理解。

我变得沉默,麻木。

我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到点,做饭。

到点,打扫。

他们说什么,我听着。

他们要什么,我去做。

但我心里,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

墙内,是我自己。

墙外,是他们所有人。

陈-阳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

他问我:“你怎么了?最近怎么老是不高兴?”

我看着他,说:“没有啊,我挺高兴的。”

我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可是,我的眼睛里,没有光。

他看不懂。

或者说,他不想看懂。

他宁愿相信,我只是闹点小脾气。

过几天,就好了。

第四年,也就是去年。

他们又来了。

我没有反抗,也没有抱怨。

我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厨师,每天,给他们做三餐。

他们夸我菜做得好吃。

我笑笑,不说话。

他们说家里打扫得真干净。

我笑笑,不说话。

嫂子又把孩子推给我。

我把他带到房间,打开电视,让他看动画片。

然后,我坐在旁边,戴上耳机,听我自己的歌。

我们,在同一个空间里。

却活在,两个世界。

陈阳觉得,我“懂事”了。

他很高兴。

他觉得,我们这个“大家庭”,终于实现了真正的“和睦”。

他甚至在年夜饭的时候,举起酒杯,对我说:“老婆,这几年,辛苦你了。你真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大功臣。

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算什么功臣?

我不过是一个,被磨平了棱角,放弃了挣扎的,囚徒。

而这个家,就是我的牢笼。

车子下了高架,拐进了我熟悉的街道。

路两旁的梧桐树,叶子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在寒风中,指向天空。

像我此刻的心情。

荒芜,且苍凉。

我把车停在楼下。

提着那盆腊梅,上了楼。

我家在三楼。

我站在门口,掏钥匙的时候,犹豫了。

我有多久,没有回来了?

好像,自从结婚后,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

每一次,都是来去匆匆。

陈阳总说,他工作忙,没时间。

我一个人回来,婆婆知道了,又会不高兴。

她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老往娘家跑,像什么样子。

于是,我渐渐地,也就不怎么回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是我妈做的,红烧肉的味道。

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我,愣了一下。

然后,他推了推老花镜,站了起来。

“囡囡?你怎么回来了?”

我妈从厨房里探出头,手里还拿着锅铲。

“谁啊?”

当她看到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和我爸,如出一辙。

惊讶,然后,是担忧。

“囡囡!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陈阳呢?出什么事了?”

我看着他们,鬓角已经花白。

看着他们,脸上刻着岁月的痕迹。

看着他们,眼里写满了对我的关心。

我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我把腊梅放在鞋柜上,换了鞋,走过去,抱住了我妈。

“妈,我不想在他们家过年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哽咽。

这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全都决了堤。

我妈的身子,僵了一下。

然后,她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就像我小时候,受了委-屈,回家哭鼻子时一样。

她什么都没问。

只是说:“好,不想过,就不-过。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爸走过来,拿过我手里的车钥匙和包。

他说:“先去洗把脸,饭马上就好了。”

我点点头,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里,还是我出嫁前的样子。

我的毛巾,我的牙刷,都还整齐地挂在那里。

仿佛我从未离开。

我打开水龙头,用热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眼圈红红的。

但眼神,却比之前,亮了一些。

我走出卫生间,我妈已经把饭菜都端上了桌。

四菜一汤。

红烧肉,炒青菜,番茄炒蛋,还有一盘我最爱吃的清蒸鲈鱼。

汤是排骨汤。

都是我喜欢的。

我爸给我盛了一碗饭,递给我。

“快吃吧,都饿了吧。”

我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是我熟悉的,妈妈的味道。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滴在米饭上。

我妈给我夹了一筷子青菜。

“哭什么,多大的人了。快吃,菜都要凉了。”

她的眼圈,也红了。

我爸在一旁,叹了口气。

“有什么事,吃完饭,慢慢说。”

那顿饭,我吃得很慢。

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尝,久违的温暖。

吃完饭,我爸去洗碗。

我妈拉着我,坐在沙发上。

她问我:“到底怎么了?跟陈阳吵架了?”

我摇摇头。

我把这四年,我经历的所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以为,我会说得声泪俱下。

可是,没有。

我说得很平静。

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可能,是麻木了。

也可能,是心死了。

我妈听着,一直没有说话。

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她的掌心,很温暖,也很粗糙。

那是一双,为我操劳了一辈子的手。

等我说完,她才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

“傻孩子,受了这么多委屈,怎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我说:“我不想你们担心。”

我妈说:“我们是你爸妈,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你把我们当外人了吗?”

我摇摇头。

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觉得,我过得不好。

不想让他们觉得,他们当初,把我嫁错了人。

我爸洗完碗,从厨房出来。

他坐在旁边,也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他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说:“这事,陈阳做得不对。但是,你这样一声不吭地跑回来,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妈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解决不了问题?我女儿在他们家受了四年罪,还不能回家来喘口气了?这个家,永远是她的家!她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我爸掐了烟。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事情总要有个说法。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僵着。”

他说着,看向我。

“囡囡,你想怎么办?跟爸说。”

我想怎么办?

我不知道。

在开车回来的路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逃离。

我没有想过,逃离之后,要怎么办。

离婚吗?

这个词,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

可是,我跟陈阳之间,没有出轨,没有家暴,甚至,连大的争吵都没有。

我们的问题,出在哪里?

出在,他永远把他的原生家庭,放在第一位。

出在,他永远觉得,我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出在,他永远看不到,我的委-屈和疲惫。

这,能成为离婚的理由吗?

在世俗的眼光里,这,恐怕只会被定义为“矫情”。

我妈看出了我的犹豫。

她说:“别怕,囡囡。不管你做什么决定,爸妈都支持你。大不了,就离婚!我女儿,又不是没人要!”

我爸也说:“对。咱不受这个气。这日子,要是过得不舒心,不过也罢。”

我看着他们。

他们,是我最坚实的后盾。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点底气。

我说:“我不想离婚。”

至少,现在不想。

“但是,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我爸点点头。

“这就对了。人,不能总在一个地方跌倒。有些规矩,一开始,就要立好。有些底线,一开始,就要守住。”

那天晚上,我睡在我自己的房间里。

房间里,有淡淡的,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

很安心。

我睡得很沉。

这四年来,我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

没有做噩梦,没有半夜惊醒。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

我拿起手机,看到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都是陈阳打来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

一开始,是问我,怎么还不回家。

菜买好了吗?

然后,是质问。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再然后,是慌乱。

老婆,你别吓我啊,你到底在哪儿?

最后,是哀求。

老婆,我错了,你快回来吧。我爸妈都急坏了。

我看着那些信息,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起床,洗漱。

我妈已经给我准备好了早饭。

小米粥,和她自己腌的小菜。

我坐下来,慢慢地吃着。

我妈问我:“陈阳找你了?”

我点点头。

“那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不理他。”

我说:“我知道。等我想好了,我会跟他谈。”

吃完早饭,我帮我妈,一起准备午饭。

我们一边摘菜,一边聊天。

聊我小时候的趣事。

聊我爸年轻时的糗事。

厨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才是我想要的,家的感觉。

下午,我陪我爸,去公园下棋。

我爸的棋友,都是些退休的老头。

他们看到我,都说:“老李,你女儿回来啦?真孝顺。”

我爸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说:“是啊,我女儿,最好了。”

我坐在旁边,看着他们,在棋盘上,厮杀。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我觉得,岁月静好,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傍晚,我们回家的时候,在楼下,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阳。

他靠在他的车边,低着头,在抽烟。

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

他看起来,很憔悴。

胡子拉碴,眼圈发黑。

看到我们,他立刻把烟掐了,快步走了过来。

“爸,妈。”他先跟我爸妈打了招呼。

然后,他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不安,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委屈。

“老婆,你……”

我爸打断了他。

“有话,上楼说吧。在外面,像什么样子。”

我们一起上了楼。

我妈给他倒了杯水。

他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我爸说:“陈阳,你跟小雅结婚,也有四年了。这四年,她是怎么对你,怎么对你家人的,你心里,应该有数。”

陈阳点点头。

“爸,我知道。小雅她,一直都很好。”

“既然知道她好,那你为什么,还要让她受委屈?”我爸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陈阳低下头。

“我……我没想让她受委-屈。我只是觉得,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一家人?”我妈冷笑了一声,“你把小雅当一家人了吗?你问过她愿不愿意让你爸妈你哥嫂来过年吗?你让她一个人,像个保姆一样,伺候你们一大家子,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家人’?”

陈阳的脸,涨得通红。

“妈,我……”

我开口了。

“陈阳,我们谈谈吧。”

我把他,带进了我的房间。

我关上门。

房间里,很安静。

我能听到,他紧张的,呼吸声。

“老婆,我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把他们接过来。你跟我回家吧,好不好?我让他们,明天就走。”

他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

我抽回我的手。

我说:“陈阳,这不是他们走不走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是我们的问题。”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这四年,每一年春节,都是我的噩梦。”

我把那四年,我所有的感受,所有的委屈,又跟他说了一遍。

我说得很详细。

详细到,婆婆的哪一句话,刺痛了我。

嫂子的哪一个眼神,让我心寒。

小宝的哪一个举动,让我崩溃。

还有,我生病那天,他是怎么,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的。

我越说,越平静。

而他的脸色,却越来越白。

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茫然,到震惊,再到,无地自容。

等我说完,他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很响。

“我真不是个东西。”

他说。

眼圈,红了。

“老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会让你这么难受。我以为……我以为你是不在意的。”

我看着他。

“你为什么会以为,我不在意?”

“因为……因为你从来没说过。”

我笑了。

笑得,有点悲凉。

“我没说过吗?”

“我跟你说,我不想让你爸妈来,你说我‘不懂事’。”

“我跟你说,嫂子什么都不干,你说让我‘多担待’。”

“我跟你说,小宝弄坏了我的东西,你说我‘跟孩子计较’。”

“我跟你说,我累了,你说‘谁不累啊’。”

“陈阳,不是我没说,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听进去过。”

“你的耳朵,你的心,都被‘孝顺’,‘和睦’,‘大局为重’这些词,给堵住了。”

“你看不见我的付出,听不见我的心声。你只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回家吧。”我说,“你爸妈他们,还在家等着你。”

“那你呢?”他急切地问,“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我摇摇头。

“这个年,我想在我自己家过。”

“那……那我们……”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我说,“陈-阳,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我们都需要时间,想一想。”

想一想,我们这段婚姻,到底要怎么走下去。

想一想,我们,还能不能,走下去。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慌。

他好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我,是真的,可能会离开他。

他走了。

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

我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车,消失在夜色里。

我没有觉得,难过。

也没有觉得,痛快。

我只觉得,累。

很累。

我妈走进来,递给我一杯热牛奶。

“都说开了?”

我点点头。

“那就好。”她说,“早点睡吧。明天,还要贴春联,包饺子呢。”

我接过牛奶,喝了一口。

暖暖的,甜甜的。

是啊。

明天,就是除夕了。

新的一年,要来了。

除夕那天,我们一家三口,过得很热闹。

早上,我爸和我,一起贴春联,挂灯笼。

红色的春联,映着我爸的笑脸,特别喜庆。

下午,我们一起包饺子。

我妈和面,我爸擀皮,我来包。

我们包了很多种馅儿。

白菜猪肉的,韭菜鸡蛋的,还有我最喜欢的三鲜馅儿。

我们一边包,一边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喜气洋洋的春节节目。

家里,飘着面粉和饺子馅的香气。

很温暖,很踏实。

晚上,我们一起吃年夜饭。

桌上,摆满了我们三个人,忙活了一下午的成果。

我们举起酒杯。

我爸说:“祝我们家囡囡,新的一年,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我妈说:“祝我们家,和和美美,健健康康!”

我说:“祝爸妈,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我们喝着酒,吃着饺子,看着春晚。

零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窗外,响起了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很热闹。

我收到很多,拜年的信息。

有朋友的,有同事的。

也有,陈阳的。

他发了一句:老婆,新年快乐。

后面,跟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我没有回。

我放下手机,走到阳台。

夜空中,绽放着绚烂的烟花。

一朵,又一朵。

很美。

也很短暂。

就像,很多事情一样。

春节假期,很快就过去了。

这七天,我过得很平静。

我没有再想,陈阳,和他家里的那些事。

我把自己,完全地,放空了。

我陪我妈,逛街,买新衣服。

我陪我爸,钓鱼,晒太阳。

我们还去看了场电影。

是部喜剧片。

我们三个人,在电影院里,笑得前仰后合。

我好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假期结束的前一天,陈阳又来了。

这一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说,他爸妈他们,已经回老家了。

他看起来,比上次,更憔悴了。

也,更沉静了。

他给我带了,我最喜欢吃的那家店的,芝士蛋糕。

他说:“我知道,光说对不起,没用。所以,我想跟你,谈谈我的想法。”

我们还是,在我的房间里。

他说:“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想起了,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把我们的小家,经营好。”

“可是,我忘了。我只记得,我是我爸妈的儿子,是我哥的弟弟。我忘了,我也是你的丈夫。”

“我总觉得,让你受点委屈,没什么。因为,你爱我,你会包容我。可是我忘了,爱,不是无限度的索取。包容,也不是没有底线的退让。”

“我把你对我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我把你对这个家的付出,当成了天经地义。我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很诚恳。

“小雅,你生病那天,我不是故意不管你的。我只是……我只是习惯了。习惯了,家里有事,我妈我哥他们在,我就不用操心。我习惯了,把你,当成那个,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人。”

“我打完麻将,回到房间,看到你睡着了。我以为,你只是累了。我没想到,你烧得那么厉害。我更没想到,你心里,会那么难过。”

“后来,你变了。你变得不爱说话,不爱笑。我问你怎么了,你总说没事。我以为,你只是工作累了。我从来没有,往深处想过。”

“直到你离开家,我才发现,这个家,没有你,根本就不叫家。它只是一个,冷冰冰的,房子。”

“我爸妈他们走了以后,家里很乱。我一个人,收拾了两天,才收拾干净。我做了顿饭,很难吃。我才体会到,你这四年,有多不容易。”

他说了很多。

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看得出来,是认真思考过的。

而不是,为了哄我回家,临时编造的谎言。

最后,他说:“小雅,我不想离婚。我还爱你。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保证,以后,我们的小家,是我们两个人做主。任何事情,我们都有商有量。”

“我爸妈他们,可以来。但是,必须提前,征得你的同意。而且,他们是客人,不是主人。我们,没有义务,像伺候祖宗一样,伺候他们。”

“还有,家务,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也是我们两个人的。我不会再,把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

“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看着我,眼睛里,有希冀,也有忐忑。

我沉默了。

我在想,我还能,相信他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个,被原生家庭,影响了三十多年的人,真的,能说变就变吗?

我不知道。

可是,看着他,那张熟悉的,我爱过的脸。

看着他,那双,此刻,只映着我的眼睛。

我的心,动摇了。

或许,我应该,再给他,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我说:“陈阳,你的保证,我听到了。但是,我需要看到的,是你的行动。”

“我不会,马上跟你回家。”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就像,重新谈一次恋爱。”

“你,可以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吃饭,看电影,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会。”

“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观察你,考验你。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改变了。”

“如果,你能做到。那么,我会考虑,回家。”

“如果,你做不到。那么,我们就,好聚好散。”

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大的让步。

也是我,给我自己,留的最后一条退路。

他听完,愣了很久。

然后,他笑了。

笑得,有点苦涩。

但,更多的是,释然。

“好。”他说,“我答应你。”

“多久?”

“一年。”我说,“以一年为期。”

一年。

三百六十五天。

足够,我看清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脱胎换骨。

也足够,让我自己,想清楚,我到底,还爱不爱他。

从那天起,我们开始了,一种奇特的,“分居式恋爱”。

他没有再逼我回家。

他每天,会给我发信息,早安,晚安。

会跟我分享,他工作中的趣事。

会告诉我,他今天,又学会了做哪道新菜。

周末,他会开车,来我爸妈家。

不是来找我。

而是来,找我爸下棋,帮我妈,拎东西。

他不再,空着手来。

每次,都会带一些,我爸妈喜欢的东西。

茶叶,水果,或者,一些保健品。

我妈一开始,还对他,横眉冷对。

但时间久了,态度,也渐渐软化了。

她跟我说:“这小子,好像是有点变了。”

我爸说:“还得再看看。”

他会约我出去。

我们去看画展,去听音乐会,去爬山。

那些,都是我们恋爱时,经常做的事。

结婚后,却再也没做过。

他不再,让我迁就他的时间。

而是,会提前,问我的安排。

他不再,理所当然地,让我做决定。

而是,会认真地,听我的意见。

我们,好像真的,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

有一次,我们去逛超市。

我看到,有新鲜的莲藕。

我想起了,他哥,喜欢喝莲藕排骨汤。

我下意识地,就想去拿。

他却拉住了我。

他说:“别买了。以后,我们只做,我们自己喜欢吃的。”

那一刻,我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好像,悄悄地,融化了一点。

他开始,学着,拒绝。

他妈打电话来,让他周末,回老家一趟。

他说,他要陪我,没时间。

他哥找他借钱,去投资一个,不靠谱的项目。

他拒绝了。

他说,他的钱,要留着,给我们的小家,用。

他开始,有了“我们”的概念。

而这个“我们”,指的,是我和他。

而不是,他和他的原生家庭。

春天的时候,他带我,去了那个,我们去年,没有去成的,海滨城市。

我们住在,能看到海的房间里。

我们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

海风,吹起我的长发。

他帮我,把头发,别到耳后。

动作,很轻,很柔。

他说:“小雅,对不起。这个景色,让你,晚看了一年。”

我说:“没关系。只要是跟你一起,什么时候,都不晚。”

我们,相视一笑。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之间,重新,连接了起来。

夏天,我爸生病,住院了。

要做一个小手术。

那段时间,陈阳表现得,比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上心。

他跑前跑后,联系医生,办手续。

晚上,他在医院陪床。

白天,他还要上班。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我妈劝他,让他回去休息。

他说:“爸生病了,我这个做女婿的,出点力,是应该的。”

我爸手术那天,他在手术室外,等了六个小时。

比我还紧张。

直到医生出来,说手术很成功,他才松了口气。

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靠在墙上。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他是真的,在改变。

为了我,也为了,我们这个,岌岌可危的家。

秋天,我们一起,回了他老家一趟。

是我提出来的。

我想看看,他在他家人面前,会是什么样子。

这是,最后一块,试金石。

回去之前,我们约法三章。

第一,我们只住两天。

第二,我们住在酒店,不住在家里。

第三,在他们家吃饭,家务,两个人一起做。

他都答应了。

到了他家,他爸妈,他哥嫂,都很热情。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情。

看得出来,是陈阳,提前打过招呼了。

吃饭的时候,婆婆又习惯性地,想使唤我。

“小雅啊,去厨房,把那个汤,端出来。”

我还没动,陈阳就站了起来。

“妈,我来。”

他走进厨房,把汤端了出来。

还给我,盛了一碗。

“老婆,你先喝,小心烫。”

一桌子人,都愣住了。

婆婆的脸色,有点尴尬。

嫂子,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吃完饭,嫂子照例,碗一推,就要走。

陈阳开口了。

“嫂子,今天这碗,你洗吧。我跟小雅,赶了一路车,也累了。”

嫂子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

“我?我一个客人,你让我洗碗?”

陈阳说:“在我们自己家,你是我嫂子。在我爸妈家,你也是儿媳妇。小雅,也是儿-媳妇。没道理,每次,都让她一个人干。”

他哥,不高兴了。

“陈阳,你怎么跟你嫂子说话呢?”

陈阳说:“哥,我只是,就事论事。以前,是我不懂事,让我老婆,受委屈了。以后,不会了。”

他看着我,眼神,坚定。

“我的老婆,我自己疼。”

那一刻,我听到了,我心里,那道高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们住在县城最好的酒店里。

洗完澡,我躺在床上。

陈阳从背后,抱住我。

就像,很多年前,我们刚结婚时那样。

他说:“老婆,我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吧。”

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

“那……考验,结束了吗?”

我转过身,看着他。

“陈阳,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迎接一个,不再逆来顺受,有自己想法,有自己底线的我了吗?”

他用力地点点头。

“我准备好了。”

“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

我笑了。

我伸出手,抱住他。

“那……我们回家吧。”

冬天,又来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没有那么冷。

我们的小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

只是,多了一些,新的规矩。

比如,家务分工明确。

我做饭,他洗碗。

我扫地,他拖地。

比如,周末,是我们两个人的,专属时间。

我们会关掉手机,享受,不被打扰的,二人世界。

比如,关于双方父母。

我们达成共-识。

孝顺,是必须的。

但,孝顺,不等于,无条件的顺从。

我们可以,给他们钱,给他们买东西,带他们去旅游。

但是,我们的小家,是我们自己的领地。

不容侵犯。

春节,快到了。

陈阳问我:“今年,怎么过?”

我想了想,说:“我们,把两边爸妈,都接过来吧。”

他愣住了。

“都接过来?”

我点点头。

“嗯。我们去外面,订个大一点的民宿,或者,酒店式公寓。让他们,都来我们这里,过个团圆年。”

“这样,既热闹,我们,也不用那么累。”

“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他走过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老婆,你真好。”

我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我知道,我们的婚姻,经历了一场,严峻的考验。

我们,都差点,放弃了。

但幸好,我们,都坚持了下来。

也幸好,我们,都学会了,成长。

婚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而是,两个人的,双人舞。

需要,步调一致,彼此配合。

也需要,相互理解,相互尊重。

窗外,飘起了雪花。

今年的第一场雪。

我走到窗边,看到楼下,那盆腊梅,开了。

金黄色的花瓣,在白雪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淡淡的香气,飘了进来。

是冬天,最顶级的香气。

也是,幸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