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捡到的钱包还给失主,她只给了我一个苹果,第二天救了我全家

发布时间:2025-09-27 12:05  浏览量:1

我叫王建诚,诚实的诚。

这名字是我爹给起的,他说,人活一辈子,可以没钱,可以没势,但不能没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手艺,一个是良心。

靠着这两样,我在城西开了家“诚记机修铺”,修了二十多年的工程机械。从推土机到大吊车,只要是吃油的铁家伙,到了我手里,基本都能让它再吼起来。

可这年头,手艺好像越来越不值钱了。

新的电控设备层出不穷,我那套老经验应付起来越来越吃力。铺子里的生意,也像秋后的草,一天比一天黄。

那天下午,我刚给一台小挖机换完液压泵,累得满身油污,准备收工回家。路过街角的公园时,脚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个黑色的男士钱包,鼓鼓囊囊的,皮子边缘都磨得发亮了。

我捡起来,打开一瞧,心里咯噔一下。

一沓厚厚的百元大钞,少说也有一两万。旁边还插着几张银行卡,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男人,叫“高志强”,看照片,五十岁上下,一脸饱经风霜的模样。

我捏着那沓钱,手心有点冒汗。

铺子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老婆为了省钱,买菜都专挑下午打折的买,儿子刚上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

这笔钱,就像一场及时雨,能解我家的大旱。

魔鬼在心里低语,公园里人来人往,谁看见了?就当是天上掉下来的。

可我一转念,就想起了我爹。

他临走前,拉着我的手说:“建诚,咱手艺人,挣的是干净钱,睡的是安稳觉。”

我长长吐了口气,把钱包揣进怀里,那沓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口发慌。

我得还给人家。

丢了这么多钱,那叫高志强的人,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呢。

第一章 一个苹果的谢意

我按照身份证上的地址,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穿过大半个城市,找到了一个叫“滨河小区”的老旧居民楼。

楼道里光线昏暗,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我爬上五楼,找到了502室。门是那种老式的绿色防盗门,上面的油漆已经斑驳。

我敲了敲门,心里还有点打鼓。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探出头来,警惕地看着我。她看上去有七十多岁了,脸上布满了皱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你找谁?”她问,声音有些沙哑。

“阿姨,您好,请问高志强是住这儿吗?”我把怀里的钱包掏了出来。

老太太看到钱包,愣了一下,眼神里的警惕瞬间变成了惊讶和激动。

“老高的钱包!你……你在哪儿捡到的?”她一把拉开门,把我让了进去。

屋里很简陋,一张旧木桌,掉了漆的椅子,墙上还挂着一张黑白的全家福。照片上,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个孩子,旁边站着一个笑得温柔的女人。

我猜,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高志强。

“我下午在公园捡到的,看到身份证就送过来了。”我把钱包递过去,“您点点,看东西少没少。”

老太太接过钱包,手都在发抖。

她没有去数那沓钱,而是颤抖着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也是那个男人,笑得憨厚,背景是一台巨大的塔吊。

她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照片,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没丢就好,没丢就好……”她喃喃自语,仿佛那张照片比那一万多块钱还重要。

“钱……钱你数数。”我提醒她。

“不用数了,”她抬起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你了。这钱是我准备给老高交的住院费,要是丢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来,高志强生病住院了。

看着这简陋的家,我心里那点因为没拿到酬谢的失落感,顿时烟消云散,反而有些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选择。

“应该的,换谁都会这么做。”我摆摆手,准备告辞。

“等等!”老太太叫住我,转身走进里屋。

我以为她是要拿钱给我当谢礼,心里还盘算着怎么拒绝才不伤人面子。

可她出来的时候,手里却捧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那苹果又大又圆,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伙子,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这个苹果你拿着,是我闺女从老家捎来的,甜得很。”她把苹果硬塞到我手里,“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我握着那个沉甸甸的苹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万多块钱,换来一个苹果。

说实话,心里没一点波澜是假的。但看着老太太那真诚的眼神,我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谢谢阿姨。”我把苹果揣进兜里,转身下了楼。

骑车回家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兜里的苹果,仿佛有千斤重。

回到家,老婆李娟正在厨房忙活,儿子王涛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回来了?”李娟端着一盘炒青菜出来,“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把捡钱包还钱包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李娟听完,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掉在桌上。

“一万多?你就这么还给人家了?”她的声音拔高了八度。

“不然呢?昧下来?”我皱了皱眉。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娟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可……可人家总得有点表示吧?哪怕给个一千八百的感谢费呢?咱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我没说话,从兜里掏出那个大苹果,放在桌上。

“这就是谢礼。”

空气瞬间安静了。

李娟看着那个苹果,嘴唇哆嗦了半天,眼圈红了:“王建诚,你……你真是个老实人!老实得都快傻了!”

儿子王涛也抬起头,瞥了一眼苹果,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爸,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您还信‘好人有好报’那一套啊?能换成钱的,才是实实在在的好报。”

我看着他们娘俩,心里堵得慌。

我拿起苹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清脆,甘甜。

可那甜味到了喉咙里,却变得又苦又涩。

第二章 家里的“新旧之争”

那一晚的饭,吃得格外沉闷。

李娟没再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叹气。王涛则全程埋头玩手机,偶尔发出几声嗤笑,也不知道是在笑手机里的段子,还是在笑我这个“傻子”爹。

我知道他们心里不好受,其实我心里也一样。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

李娟在旁边轻轻捅了捅我:“建诚,你睡着了没?”

“没呢。”

“铺子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她幽幽地问。

这是我们家最近最大的矛盾。

我的“诚记机修铺”守着一片老工业区,以前生意兴隆。但随着城市改造,老厂子一个个搬走,新来的企业用的都是全智能化的新设备,坏了直接换总成,根本用不着我这种老手艺人精雕细琢。

铺子已经连续亏损了小半年。

“再撑撑吧,总会有活儿的。”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撑?拿什么撑?”李娟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下个月的房租,涛涛下学期的学费,还有我这老毛病,哪样不要钱?今天那笔钱,要是……要是能留下一点,咱们至少能喘口气啊!”

她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我何尝不知道家里的难处?可我爹教我的东西,已经刻进了骨子里。那不是我的钱,我拿着烫手,睡不着觉。

“别说了,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我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第二天,矛盾再次爆发。

起因是王涛。他学的是金融,最近迷上了炒股,总想拉我“入伙”。

“爸,我跟你说,我研究了很久,有只科技股绝对是潜力股!咱们把铺子卖了,投进去,不出半年,肯定翻倍!”他拿着手机,指着上面红红绿绿的曲线,说得唾沫横飞。

我正埋头给一个旧的柴油泵画图纸,闻言头也没抬:“我不懂那个,你别瞎琢磨。”

“什么叫瞎琢磨?这叫投资!爸,你的思想太落后了!”王涛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杵,“你看看你守着这破铺子,一个月能挣几个钱?我同学他爸,去年投了二十万,现在都换路虎了!”

“那是人家的本事。”我放下笔,看着他,“涛涛,人不能总想着走捷径。我这铺子,挣的是辛苦钱,是手艺钱,踏实。”

“踏实能当饭吃吗?”王涛的火气也上来了,“现在讲的是风口!是效率!你那套‘手艺’、‘良心’,早就过时了!你看现在谁还稀罕这个?人家认的是牌子,是数据!”

“混账!”我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做人要脚踏实地!”

“脚踏实地就是守着一堆废铜烂铁,眼睁睁看着一家人喝西北风吗?”王涛也吼了起来,“你就是顽固!守旧!活该你受穷!”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想给他一巴掌。

李娟闻声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干什么呀!有话好好说,怎么还动上手了!”

她又回头去推王涛:“你也少说两句!你爸是为你好!”

王涛眼睛通红,一把甩开她:“为我好?他要是真为我好,就该听我的!这个家,迟早要被他的‘老实’和‘原则’拖垮!”

说完,他摔门而出。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我心口发疼。

李娟瘫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看着满屋子的零件和工具,这些陪伴了我大半辈子的伙计,此刻在我眼里,却变得无比陌生。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我坚守了一辈子的手艺和良心,在这个时代,真的已经一文不值了吗?

我茫然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世界。高楼大厦,霓虹闪烁,一切都那么快,快得让我这个老家伙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个还没吃完的苹果上。

昨天还觉得甘甜,今天再看,只觉得无比刺眼。

它像一个嘲讽的符号,印证着儿子的话——我的“好人好报”,就是这么一个不值钱的玩意儿。

第三章 风雨欲来

家里的冷战持续了好几天。

王涛没回家,李娟整天以泪洗面,铺子里也冷冷清清,偶尔有几个老主顾来,也都是些修修补补的小活儿,挣的钱还不够电费。

我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却无处发泄。

就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转机似乎来了。

那天下午,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了我的铺子门口。

车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一进门,就四下打量着我的铺子,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客气地问:“请问,是王建诚王师傅吗?”

我点点头:“我是。”

“王师傅,我姓刘,是‘宏图建设’的项目经理。”他递过来一张名片,“我们城东有个新楼盘项目,工地上的一台主力塔吊出了点问题,德国原厂的工程师要下周才能到。工期催得紧,等不了。听人说您是这方面的好手,想请您过去看看。”

“宏图建设”?我心里一惊。

这可是市里数一数二的大公司,他们那个城东的项目,更是市重点工程。

这么大的活儿,怎么会找到我这个小铺子?

刘经理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笑了笑说:“我们找了好几家大维修厂,他们要么说没配件,要么就要整体更换,报价太高,时间也长。后来是一个老师傅推荐了您,说您手艺精,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我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这活儿要是能接下来,别说房租,一家人下半年的开销都有了。

“行,我去看看。”我压抑住心里的激动,拿起工具箱。

到了工地,我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那台塔吊像个钢铁巨人,高耸入云。光是吊臂,就有几十米长。

刘经理带我上了操作平台,几个年轻的维修工围在那里,束手无策。

“王师傅,就是这里,液压顶升系统报警,但检查不出具体问题。”一个年轻工人说。

我戴上手套,俯下身子,开始仔细检查。

我先听声音。让操作员启动系统,我闭上眼睛,耳朵贴在冰冷的机壳上。

机器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一丝极其轻微的“咔嗒”声,一闪而过,非常不规律。

然后是摸。我用手掌抚过每一条液压管路,感受着它们的震动和温度。

最后是看。我拿着手电筒,一寸一寸地检查着连接处和阀组。

半个小时后,我心里大概有了数。

“是主溢流阀的阀芯磨损,导致压力不稳定。问题不大,但很隐蔽。”我对刘经理说。

“那能修吗?王师傅。”刘经理急切地问。

“能修。我需要把阀组拆下来,带回铺子里去,手工研磨修复阀芯,大概需要两天时间。”我说。

“两天?”刘经理眉头紧锁,“太长了!王师傅,我们这停工一天,损失就是几十万!能不能快点?今天晚上连夜弄好?”

我摇了摇头:“刘经理,这不是快慢的问题。这种高精度阀芯,研磨的时候差一根头发丝的厚度,都会影响整个系统的安全。快了,就是拿人命开玩笑。”

我指了指下面如同蚂蚁般的工人:“这大家伙要是出了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刘经理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权衡利弊。

最后,他一咬牙:“行!就按您说的办!两天!只要能修好,价钱好说!除了维修费,我额外给您包个两万的红包!”

两万!

我心里猛地一跳。

这笔钱,对现在的我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好,一言为定!”我当即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我几乎是吃住都在铺子里。

我把阀组小心翼翼地拆解开,将那个比拇指大不了多少的阀芯取了出来。

在放大镜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上面一道微不可见的磨损痕迹。

就是这个小东西,控制着整个庞然大物的“血液”流动。

研磨是个精细活儿,全凭手感和经验。

我用最细的油石,蘸着机油,一点一点地打磨。

眼睛酸了,就滴几滴眼药水。手腕麻了,就甩几下。

李娟给我送饭来,看着我布满血丝的眼睛,心疼地说:“差不多就行了,别太拼命。”

“这活儿,关系到人命,差一点都不行。”我头也不抬地说。

两天两夜,我几乎没合眼。

终于,在第三天凌晨,阀芯被我修复得光洁如新。

我把它装回去,又反复测试了几遍,确认万无一失。

当我把修好的阀组交还给刘经理时,他激动地握着我的手:“王师傅,真是神了!太感谢了!”

他当场就让财务给我结了三万块的维修费,又从包里掏出厚厚一个信封塞给我。

“王师傅,这是说好的红包,您辛苦了!”

我捏着那沉甸甸的信封,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回家的路上,我把车骑得飞快。

我想快点告诉李娟和王涛,我,王建诚,靠着这双老手,靠着这身旧手艺,还是能撑起这个家的!

我的手艺,还没过时!

然而,我心里却隐隐有一丝不安。

在修复阀芯的时候,我总觉得那台塔吊的震动有些异样,不像是单纯的液压问题。

但当时急着赶工,没来得及深究。

也许是我想多了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第四章 最后的坚持

钱一到手,家里的气氛立刻缓和了。

李娟脸上有了笑容,晚饭也多做了两个菜。

王涛虽然还是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也没再提卖铺子炒股的事。

我把两万块钱的红包拍在桌上,对李娟说:“拿着,该给涛涛交学费了。”

李娟数着钱,眼圈又红了,不过这次是高兴的。

“建诚,还是你厉害。”她小声说。

我心里舒坦了不少,觉得连日的辛苦都值了。

然而,这份舒坦并没持续多久。

第二天下午,刘经理的电话又打来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王师傅,不好了!塔吊又出问题了!您快过来看看!”

我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赶到工地。

还是那台塔吊,但这次的情况比上次严重得多。

整个吊臂在轻微地晃动,连接塔身的主转盘处,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怎么回事?”我问。

“不知道啊!今天吊装一批钢材,吊到一半就成这样了,吓得我们赶紧停了工。”刘经理满头大汗。

我立刻意识到,我之前的不安应验了。

液压系统只是表象,这台机器有更深层次的隐患。

我让所有人都撤离到安全距离,然后亲自爬上了几十米高的塔身,来到了主转盘的位置。

这里是塔吊的“腰”,承载着整个吊臂和配重的重量。

我趴在冰冷的钢结构上,像个医生一样,用小锤子一寸一寸地敲击着连接处的焊缝和螺栓,仔细倾听回声。

当敲到一处被油漆覆盖的连接板时,声音变了。

不再是清脆的金属声,而是一种沉闷的“噗噗”声。

我心里一沉,用铲刀刮开厚厚的油漆。

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头发丝般细微的裂纹,出现在我眼前。

是金属疲劳导致的裂纹!

这道裂纹,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巨大的应力下,它随时可能扩大,导致整个吊臂从空中折断、坠落!

后果不堪设想。

我从塔吊上下来,腿肚子都在发软。

“刘经理,这台塔吊不能再用了!”我的声音都在发颤,“主结构件有裂纹,必须马上停工,进行大修,或者直接报废!”

刘经理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裂……裂纹?王师傅,您没看错吧?这可是德国进口的机器,才用了不到五年!”

“我用我几十年的手艺担保,绝对没看错!”我斩钉截铁地说,“你们马上疏散下面的工人,拉起警戒线,这东西随时可能掉下来!”

我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慌了神。

刘经理马上打电话,向上面汇报情况。

过了大概半小时,他把我拉到一边,脸色阴沉地对我说:“王师傅,刚才我们总公司的总工和德国厂家的技术员开了个视频会议。他们分析了数据,认为您说的裂纹,只是油漆层的龟裂,不是结构性问题。他们认为,只要重新校准一下平衡系统,就可以继续施工。”

“放屁!”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油漆裂和金属裂,我还能分不清?这是要出人命的!你们不能再用了!”

刘经理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压低声音说:“王师傅,我知道您是好意。但是……这个项目是市重点工程,市里的大领导都盯着呢。工期一天都不能耽误。现在停工,这个责任谁都负不起。”

他顿了顿,从口袋里又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比上次那个还厚。

“王师傅,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就当没发现这个问题,回去,我再给您补五万块的辛苦费。您只需要在这份‘设备安全确认书’上签个字,证明机器没问题,剩下的事,就跟您没关系了。”

他把一份文件和那个信封一起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那份文件,又看了看那个信封。

五万块。

加上之前的,就是十万。

这笔钱,能让我的铺子起死回生,能让李娟和王涛过上好日子。

我只要签个字,转个身,这一切就都是我的了。

魔鬼又一次在我耳边低语。

签吧,王建诚。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警告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不听。这跟你没关系。你只是个修机器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几乎就要碰到那份文件。

可就在那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的,不是钞票,不是新铺子,而是那张压在钱包里的,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那个叫高志强的男人,站在一台塔吊前,笑得那么憨厚,那么灿烂。

他也是个跟这些机器打交道的人。

如果他此刻站在这台有裂纹的塔吊下,我还签得下这个字吗?

还有我爹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建诚,咱手艺人,挣的是干净钱,睡的是安稳觉。”

我猛地把手缩了回来。

“刘经理,”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字,我不能签。”

“你签的每一个字,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修的每一台机器,都要对得起别人的性命。”

“这个钱,我不能挣。”

刘经理的脸色,从阴沉变成了铁青。

“王建杜!你别不识抬举!”他几乎是咬着牙说,“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得罪的是谁?以后在这行,你还想不想混了?”

“混不混得了,是我的事。”我把他的手推开,“但下面几十上百条人命,是我们所有人的事。”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就走。

我知道,我可能断送了自己这门手艺的前程。

我知道,回家后,我没法跟李娟和王涛交代。

但我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走出了很远,还能听到刘经理在背后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风很大,吹得我衣衫猎猎作响。

天边,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

第五章 绝境与回响

我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李娟和王涛已经坐在饭桌前,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饭菜,但谁也没动筷子。

看我进门,李娟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期盼:“怎么样?修好了吗?那个刘经理……”

我没说话,默默地换了鞋,走到桌边坐下。

“活儿……黄了。”我低着头,声音嘶哑。

“黄了?什么意思?”李娟愣住了。

我把工地上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包括那道裂纹,那份安全确认书,还有那五万块钱。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

等我说完,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啪!”

王涛猛地把手里的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爸!你是不是疯了!”他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五万块!你知不知道五万块对我们家意味着什么?你只要签个字就行了!天塌下来跟你有关系吗?你逞什么英雄!”

“住口!”我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那下面是人命!不是数字!”

“人命?别人的人命是命,我们家的人就不是人了吗?”王涛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有没有想过我妈?有没有想过我?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为了你那狗屁的原则,要把我们全家都拖死吗?”

“我……”我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建诚……”李娟也哭了,她拉着我的胳膊,泣不成声,“你怎么就这么犟呢?咱就当不知道不行吗?你已经提醒过他们了呀!人家大公司的总工都说没问题,你为什么非要……”

我看着妻子哀怨的眼神,看着儿子愤怒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将我淹没。

他们不懂。

他们不懂那道裂纹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懂,一个手艺人最后的尊严,就是守住自己手里的底线。

“你们不懂……”我颓然地坐下,双手插进头发里,“你们不会懂的。”

“对!我们不懂!”王涛冷笑着,“我们只懂没钱就要被人瞧不起,没钱就要过苦日子!爸,我受够了!这个家,我待不下去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涛涛!”李娟哭喊着追了出去,但只带回了一阵寒冷的夜风。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一地狼藉。

李娟趴在桌上,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

我坐在椅子上,像一尊石像。

那一刻,我真的开始怀疑自己。

我坚持了一辈子的东西,到底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妻子的眼泪,儿子的怨恨,家庭的破碎。

我守住了良心,却好像输掉了整个世界。

第二天,我没有去铺子。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李娟在门外敲了几次门,我都没有回应。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自己。

“诚记机修铺”的招牌,我爹的名字,仿佛都在嘲笑我。

到了下午,铺子的房东打来电话,催缴下个月的房租。

我挂了电话,心里最后一点念想也断了。

也许,王涛说得对。

是时候把铺子卖了。

我的时代,真的已经过去了。

我走出房间,李娟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眼睛又红又肿。

“娟儿,”我走到她面前,声音干涩,“对不起。”

李娟抬起头,看着我,眼泪又流了下来。

“铺子……我们卖了吧。”我说,“然后,我去找个厂子上班,打工挣钱。”

李娟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我,哭得更厉害了。

窗外,阴沉的天空开始下起了小雨。

雨点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像是为我这个失败者奏响的哀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以为是王涛回来了,心里一喜,赶紧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是那个给了我一个苹果的老太太。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旧雨伞,站在雨中,神情严肃。

在她身后,还站着几个穿着制服,神情同样严肃的男人。

我愣住了。

“王师傅,我们又见面了。”老太太看着我,眼神复杂,但没有了之前的警惕,反而多了一丝……赞许?

“阿姨,您……您这是?”我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侧过身,对身后的一个男人说:“小李,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王建诚师傅。”

那个叫小李的男人立刻向我伸出手,用力地握了握。

“王师傅,您好!我是市安监局的。我们代表市里,来感谢您!”

我彻底懵了。

安监局?感谢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六章 那个苹果的重量

我把一行人让进屋里。

家里还是一片狼藉,李娟看到这阵仗,也吓得不敢哭了,手足无措地站着。

老太太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我憔悴的脸上停了停,轻轻叹了口气。

“王师傅,让你受委屈了。”她说。

然后,她转向那个姓李的安监局干部:“小李,你跟王师傅解释一下情况吧。”

“是,陈总工。”

姓李的干部对老太太毕恭毕敬,然后才转向我,表情严肃地开口。

“王师傅,事情是这样的。宏图建设城东的那个项目,今天早上,发生了重大安全事故。”

我的心,猛地揪紧了。

“那台塔吊……倒了?”我失声问道。

“没有倒,但是也差不多了。”小李的表情很后怕,“今天凌晨,市里突降暴雨,伴有大风。那台塔吊在吊装最后一批物料时,您发现的那道裂纹,突然扩大!整个吊臂发生了严重的结构性扭曲和下沉,距离彻底断裂只有一步之遥!幸好当时风大雨大,下面的工人都已经撤离到室内,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几十吨的钢材和半截吊臂悬在半空,整个工地,乃至周边的居民区,都笼罩在巨大的危险之下!”

我听得手心直冒冷汗。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几十米长的钢铁巨臂,像一个随时会断头的铡刀,悬在城市上空。

“那……后来呢?”李娟颤声问。

“后来,是我们请到了陈总工。”小李指了指身边的老太太,眼神里充满了敬佩,“陈总工连夜制定了紧急排险方案,指导我们成功地将危险的吊臂安全拆卸了下来,避免了一场特大事故的发生。”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朴素的老太太。

陈总工?

“阿姨,您……”

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我别说话。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我叫陈锦华,退休前,是国家机械工业部的总工程师,专门负责重型机械的安全标准制定和事故鉴定。”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国家级的总工程师?

“我老伴,也就是你捡到钱包的高志强,以前也是个塔吊司机。”陈总工的目光,落在了那张黑白全家福上,眼神变得悠远而悲伤,“二十年前,他就是因为设备结构疲劳,断臂,从高空坠落,没的……”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原来,那张照片背后的故事,是如此沉重。

“所以,我退休后,一直很关注这方面的安全问题。”陈总工继续说,“宏图这个项目,从一开始我就在盯着。前两天,我听说他们为了赶工期,违规操作,就想去现场看看。没想到,路上把老高的钱包给丢了。”

“你把钱包送回来,我当时就觉得,你是个靠得住的人。”

“我给了你一个苹果。那是我老家的一种老品种,叫‘良心果’。我们那儿的老人说,这种果子,只有心里干净的人,吃着才是甜的。”

“我当时想,如果你因为嫌谢礼少,而心生怨怼,或者回头找我要钱,那说明我看错了人。但你没有。你只是默默地收下了。”

“昨天,我听说了工地上有个老师傅,因为坚持原则,发现隐患,被项目方赶走了。我一打听,发现那个人就是你,王建诚。我立刻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我马上联系了安监局,要求他们立刻介入调查。这才赶在事故发生前,控制住了局面。”

陈总工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感激和肯定。

“王师傅,是你,用你的坚持和良心,救了可能发生的事故中,无数人的性命,也救了无数个家庭。”

“是你,救了大家。”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原来,我的坚持,真的有意义。

李娟在一旁,已经听得呆住了。她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埋怨,而是震撼和骄傲。

我回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是王涛。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站在那里,浑身湿透,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兜里那个被我咬了一口的苹果,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散发出了它应有的,沉甸甸的重量。

那不是一个普通的苹果。

那是一个手艺人的良心,是一个过来人的嘱托,更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考验。

第七章 尘埃落定

安监局的人走后,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但这一次,安静中不再有压抑和绝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和温暖。

王涛走到我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爸,我错了。”

这个一向骄傲叛逆的儿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我不该那么说你……我不懂事……我混蛋……”他哽咽着,一拳一拳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我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湿透的肩膀。

“起来,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不是用来认错的。”

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

“涛涛,爸不怪你。是爸没本事,没让你们娘俩过上好日子。”

“不!”王涛猛地摇头,“爸,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最有本事的人!今天……我全听到了。如果不是你,后果我不敢想……”

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敬佩。

李娟也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把脸埋在我的背上。

“建诚,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总拿钱的事逼你……”她的声音闷闷的。

我转过身,把他们娘俩都搂在怀里。

我们一家三口,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傍晚,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所有的隔阂、争吵、怨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第二天,新闻就出来了。

“宏图建设项目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被市安监局紧急叫停,全面整改。”

“‘良心师傅’王建诚临危示警,避免特大安全事故发生。”

我的“诚记机修铺”,一夜之间,成了全市的焦点。

电话被打爆了。

有记者要来采访的,有同行打来表示敬佩的,还有很多以前不认识的市民,专程跑来,就为了跟我握个手,说一句:“王师傅,好样的!”

宏图建设的董事长,亲自登门道歉,姿态放得极低。

那个刘经理,已经被开除,并且因为涉嫌违规操作和威胁他人,正在接受调查。

董事长当着我的面,拿出一张五十万的支票,说是给我的奖励和补偿。

我看着那张支票,想了想,把它推了回去。

“钱,我不能全要。”我说,“我只要我该得的,五万块的维修费和误工费。剩下的,你们成立一个‘安全生产奖励基金’吧,用来奖励那些像我一样,敢说真话的一线工人。”

董事长愣住了,随即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师傅,我服了。我代表公司,感谢您的境界和格局。”

事情很快就尘埃落定。

宏图建设聘请我担任他们公司的“特聘安全技术顾问”,年薪三十万,而且不用坐班,只需要在他们遇到技术难题时,提供指导。

我的“诚记机修铺”,也被他们全资收购,并升级改造,成了宏图的“特约技术服务中心”。我依然是这里的老板,但不用再为房租和生意发愁。

王涛休学了半年。

他没有再去研究那些红红绿绿的股票曲线,而是穿上了工装,每天跟着我待在铺子里。

他开始学习认识每一种工具,学习分辨每一种机械的轰鸣声。

他说:“爸,我以前觉得,钱和风口最重要。现在我明白了,能把人命扛在肩上的手艺和良心,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我想把您的手艺,学过来,传下去。”

我看着他满是油污的双手,和他那张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坚毅、更踏实的脸,欣慰地笑了。

李娟也不再唉声叹气了。

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乐呵呵地给我们爷俩做饭。

她总说:“以前,我总觉得嫁给你这个老实人,是受了委屈。现在才知道,嫁给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家,又有了家的样子。

第八章 手艺人的春天

半年后,新的“诚记技术服务中心”正式挂牌。

铺子还是那个铺子,但里面已经焕然一新。

老旧的设备都换成了新的,还添置了不少先进的检测仪器。

墙上,挂着市里颁发的“优秀市民”锦旗,旁边,是我和我爹的一张合影。

照片里的我爹,和我一样,穿着一身油腻的工装,笑得朴实而满足。

开业那天,来了很多人。

陈锦华总工也来了。

她带来了高志强大叔的遗像,郑重地放在了铺子最显眼的位置。

她对我说:“建诚,让老高也看看。看看现在,还有你这样的手艺人,在守护着他没能守住的安全底线。他会为你骄傲的。”

我对着高大叔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我守护的,不仅仅是一台机器,更是无数个像高大叔一样,把生命托付给这些钢铁巨物的普通劳动者。

王涛站在我身边,也跟着鞠了一躬。

他的手上,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他现在操作起车床来,已经有模有样。

他不再是那个眼高手低、一心只想赚快钱的毛头小子了。他找到了自己的根。

那天,李娟在铺子门口,摆了一大筐红彤彤的苹果。

每一个来道贺的客人,她都会送上一个。

她说:“这是‘良心果’,吃了,心里踏实。”

大家笑着接过去,咬一口,都说,真甜。

傍晚,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

我、李娟和王涛,一家三口,坐在铺子门口的小马扎上,看着天边的晚霞。

城市依旧喧嚣,车流不息。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不会被时代洪流冲走的。

比如,一门精益求精的手艺。

比如,一颗坚守底线的良心。

比如,家人之间,那份最深沉的理解和包容。

我从筐里拿出一个苹果,递给王涛。

“尝尝。”

王涛接过去,咬了一大口,嚼了嚼,眼睛亮了。

“爸,真甜。”

我笑了。

是啊,真甜。

我看着身边相濡以沫的妻子,看着身边茁壮成长的儿子,看着这个我用双手和良心守护下来的铺子。

我知道,我的春天,一个老手艺人的春天,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