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退婚后换了别墅门锁,在外装不认识前男友没曾想回到家愣住了
发布时间:2025-09-25 11:32 浏览量:1
陈阳提着公文包,站在那扇熟悉的雕花木门前,钥匙插进锁孔,却怎么也拧不动。
他愣住了。
我隔着猫眼,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的错愕,一点点变成疑惑,最后凝成了一层薄薄的恼怒。
其实,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一点也不意外。就像我修复的那些老家具,有些裂痕,从一开始就藏在木头最深处的纹理里,只是那时候,我们都被表面的漆光给骗了。
我们谈了三年,从出租屋一路走到这栋郊区的别墅,所有人都说我林岚命好,找了个上进的好男人。陈阳在一家外企做销售经理,年轻有为,前途一片光明。而我,守着师傅传下来的手艺,开着一间半死不活的旧家具修复工作室,在我们那些光鲜亮丽的朋友圈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他从没说过嫌弃我的工作,甚至会在朋友面前,半开玩笑地夸我身上有“匠人精神”。
可我知道,那只是他用来装点自己品味的一种说辞。
就像他喜欢收藏昂贵的红酒,却尝不出好坏,喜欢谈论古典音乐,却总把莫扎特和贝多芬搞混一样。我的“匠人精神”,对他来说,不过是另一瓶标签好看的酒。
直到半个月前,在他公司那场重要的客户答谢晚宴上,我才真正看清了这瓶酒的内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那晚,我特意放下手里的活,换上他给我买的裙子,想着无论如何,也要给他撑足场面。可当他领着他的大老板,从我身边经过时,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像扫过一个陌生服务员那样,轻轻地扫了我一下,然后面带微笑地,继续向老板介绍着会场的布置。
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喧嚣,都离我远去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那杯香槟,冰得刺骨。
我看见他老板的太太,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好奇地指了指我,似乎在问他是谁。
我看见陈阳,我那个马上要和我领证结婚的未婚夫,笑着摇了摇头,用我能读懂的口型,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
“不认识。”
第一章 一丝裂痕
我们的故事,开始得和大多数人一样,平淡又带着点命中注定的甜。
三年前,我还在城南租着一间小小的门面,既是工作室,也是住处。每天身上都带着一股木屑和油漆混合的味道,手上是永远洗不干净的腻子和胶水。
陈阳就是在那时候闯进我生活的。
他公司的老总,不知从哪淘来一把清末的太师椅,椅腿断了一根,雕花也缺了一角,找了好几个地方都说修不了,怕担责任。后来不知怎么,就找到了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
陈阳是奉命来的,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站在我那堆满木料和工具的店里,眉头拧得像个疙瘩。
“林小姐是吧?这椅子,你们能修吗?”他指着那把“残废”的椅子,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
我当时正戴着护目镜,用砂纸打磨一块花梨木,闻言抬起头,透过镜片打量他。
“能修是能修,但得看你们老板舍不舍得花钱,花时间。”我摘下眼镜,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大概是没见过我这样的“生意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钱和时间都不是问题,只要能修得跟原来一样。”
那是我第一次见他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也就是那一笑,让我心里某个地方,咯噔一下。
那把椅子,我修了一个多月。
从找同样纹理和年份的老料,到一遍遍调配颜色,再到用最传统的手法,一刀一刀把缺失的麒麟雕花补上,我几乎是住在工作室里。
陈阳隔三差五会过来看看进度,每次来,都会带些吃的喝的。有时候是一杯热奶茶,有时候是一份包装精致的西点。他不再穿西装,换上了休闲装,话也多了起来。
他会好奇地问我各种工具的用法,会惊叹于一块普通的木头在我手里慢慢有了生命。
“林岚,你真厉害。”他看着我用小小的刻刀,在木头上勾勒出麒麟的鳞片,由衷地赞叹,“我以前总觉得这些老东西土里土气的,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门道。”
我当时心里是有些得意的。这门手艺,是师傅手把手教我的,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能得到别人的认可,尤其是他的认可,让我觉得那些日夜的辛苦,都值了。
椅子修好的那天,他老板亲自来取,对着那把焕然一生的太师椅,赞不绝口,当场就多付了我一倍的工钱。
送走老板,陈阳留了下来。
他帮我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工具,忽然开口:“林岚,为了感谢你,我请你吃饭吧。”
那顿饭,我们吃得很高兴。
也就是从那顿饭开始,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陈阳是个很体贴的男朋友。他会记得我的生理期,提前给我准备好红糖姜茶;会在我通宵赶工时,默默陪在我身边,给我递上一杯热牛奶;会把我介绍给他所有的朋友,一脸骄傲地说:“这是我女朋友,林岚,一个手艺人。”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我找到了那个能看懂我,也看懂我手上这门手艺的人。
我们开始规划未来,他说等他升了职,我们就买个大点的房子,把我的工作室也搬进去,给我一个最好的工作环境。
我信了。
我甚至开始学着做饭,学着打理家务,努力想让自己变得更“配得上”他。我把他那些昂贵的西装,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把他的皮鞋,擦得能照出人影。
我觉得,这就是爱情本来的样子,互相付出,互相成就。
裂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或许是那次,他带我参加他朋友的聚会。
他的朋友,大多是金融圈、IT界的精英,聊的是股票、是融资、是下一个风口。我坐在他们中间,像个误入的外星人。
一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好奇地问我:“林小姐是做什么的呀?看你气质,像是搞艺术的。”
我还没开口,陈阳就笑着替我答了:“她啊,就是个小木匠,喜欢跟一堆破木头打交道。”
他语气是开玩笑的,朋友们也跟着善意地笑了起来。
可我心里,却像被一根小小的木刺,扎了一下。
“小木匠”,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轻飘飘的,居高临下的味道。
我没作声,只是默默地喝着杯子里的柠檬水。
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问他:“陈阳,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工作,有点上不了台面?”
他正在开车,闻言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语气宠溺:“傻瓜,想什么呢?我就是跟他们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你的工作多好啊,有内涵,有格调,他们那些人懂什么。”
他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可那根刺,却没能拔出来。
后来,类似的事情又发生过几次。
他会建议我,别总穿得一身“木屑味”,说女孩子还是穿裙子好看。
他会劝我,别把工作室搞得像个“木材厂”,说可以装修得“小资”一点,像个网红咖啡馆。
他甚至暗示我,可以考虑转行,或者把工作室当成一个“陶冶情操”的爱好,不必那么当真。
“岚岚,你这么辛苦,一个月才赚多少?我养得起你。”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心疼,可我却读出了一丝别的东西。
那是一种希望我能被他“改造”成他所期望的样子的,一种不容置喙的掌控感。
我开始意识到,他爱的,或许并不是真实的我,而是他想象中,那个穿着长裙,身上带着淡淡香水味,可以作为他“品味”点缀的“匠人女友”。
他欣赏我的手艺,但前提是,这门手艺不能影响到他光鲜亮丽的生活。
就像他书房里那个名贵的花梨木笔筒,他喜欢它的质感和纹理,但他绝不会允许制作笔筒时产生的木屑,弄脏他家的地毯。
而我,连同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我的一切,都成了那些可能会弄脏他地毯的木屑。
第二章 宴会上的陌生人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它身上已经背负的,每一根。
那场客户答谢晚宴,就是压在我心头,最后的那一捆。
其实,这栋别墅,并不是我们买的。
它是我师傅留给我的。
师傅姓宋,一辈子没娶妻,没生子,就把我当亲闺女一样带大。他把毕生的手艺都传给了我,临走前,把这栋他攒了一辈子钱买下的,带着个大院子的小别墅,也留给了我。
他说:“丫头,这地方清静,院子大,够你摆弄你那些木头。以后找个好人家,就在这儿踏踏实实过日子,别像我,一辈子跟木头疙瘩作伴。”
师傅走后,我把工作室搬到了别墅的附楼里。
陈阳知道这房子的来历后,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岚岚,我们运气太好了!这下不用愁婚房了!”他抱着我,在客厅里转了好几个圈。
我们很快就搬了进来,开始以主人的身份,规划着这里的一切。
他把师傅留下的那些老旧但结实的红木家具,都收进了储藏室,换上了他喜欢的,线条简洁的北欧风。
他说:“那些太老气了,跟我们的装修风格不搭。”
我没反对。我想,家是两个人的,总要有一个人妥协。
他还说服我,把房产证上加上他的名字,理由是:“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分那么清楚干什么?加上我的名字,以后办什么事也方便。”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我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我,真是傻得可怜。总以为退让和顺从,就能换来安稳和长久。
搬进别墅后,陈阳的应酬明显多了起来。他开始频繁地带同事和客户回家做客。
每一次,他都会把我精心布置的工作室,当成一个“景点”来展示。
“这是我太太的工作室,她是个手艺人,专门修复古董家具的。”他会这样介绍我。
“太太”这个称呼,让我脸红心跳,也让我暂时忽略了,他介绍我时,那种像在介绍一件稀奇展品的语气。
客人们会发出各种惊叹,夸我心灵手巧,夸陈阳有福气,娶了个这么有才华的老婆。
每到这时,陈阳的脸上,就会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虚荣的微笑。
我一度以为,他已经真正接纳了我的工作,并引以为傲。
直到那场晚宴。
那是他公司年底最大的一场活动,邀请的都是最重要的客户和合作伙伴。
他提前一个星期就告诉我,让我那天一定要空出时间,陪他一起出席。
“这次不一样,来的都是大人物,我们公司的老板和老板娘都会来。你穿得漂亮点,给我长长脸。”他一边系着领带,一边叮嘱我。
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抗拒这种场合的,但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神,我还是答应了。
我甚至为此,停下了手里一个很急的活儿。那是一套民国的梳妆台,客人等着嫁女儿用,催得很紧。
晚宴那天,我特意去商场,挑了一件藕粉色的长裙,化了淡妆,把头发也认真地盘了起来。
镜子里的我,和平时那个穿着工装裤,满身灰尘的自己,判若两人。
陈阳来接我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
“岚岚,你今天真美。”他由衷地赞叹。
那一刻,我心里是甜的。我觉得,我所有的付出和改变,都是值得的。
可这份甜蜜,在踏入那个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后,就迅速地冷却,凝固,最后碎成了一地冰渣。
陈阳像一条鱼,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那些西装革履的人群里。他跟每一个人热情地打着招呼,交换着名片,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商业化的笑容。
而我,就像他身上一个不太起眼的配饰,被他短暂地展示了一下,就丢在了一边。
他把我领到一个角落的餐台旁,给我拿了一杯香槟,低声说:“你先在这儿吃点东西,我跟几个重要的客户打个招呼,马上就回来。”
然后,他就消失在了人海里。
我一个人站在那儿,看着周围那些谈笑风生的人,感觉自己像个透明人。
我看到他,在不远处,和他的老板,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男人,相谈甚欢。
我看到他老板的太太,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注意到了我,对他说了些什么。
然后,我看到他,顺着老板娘的目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那一眼,很轻,很淡,像风吹过水面,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他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滑到了我的裙子上,然后,又迅速地移开了,仿佛我只是一个穿着服务员制服的陌生人。
紧接着,就是那个让我如坠冰窟的口型。
“不认识。”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凉了个彻底。
原来,在他心里,我终究是那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木匠”。
在出租屋里,在朋友面前,他可以骄傲地介绍我。
但在这种,能决定他前途命运的,真正重要的场合,我,连同我的身份,就成了他需要立刻撇清的,一个可能会让他丢脸的累赘。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那场宴会上,熬到结束的。
我只记得,回去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直到车子开进别墅院子,他才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岚岚,你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我没有看他,只是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陈阳,”我站在车外,看着驾驶座上的他,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我们,是不是该好好谈谈了?”
第三章 无声的夜晚
那个夜晚,我们没有谈。
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地,拒绝了那场谈话。
“谈什么?有什么好谈的?”他熄了火,跟着我下车,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了?不就是晚宴上冷落了你一会儿吗?那种场合,我不得应酬吗?你能不能懂点事?”
一连串的质问,像冰冷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三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他如此陌生。
我没有跟他争辩,只是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
我绕过他,径直走进屋里,把自己关进了工作室。
那一晚,我没有睡。
我打开所有的灯,把那套民国的梳妆台,搬到了工作台的正中央。
木头有它自己的语言,你对它好,它就用温润的质感回报你;你敷衍它,它就用开裂和变形告诉你。
人,有时候还不如木头。
我拿起刻刀,一点一点,修复着镜框上被岁月侵蚀的雕花。刀尖划过木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像一剂镇定剂,让我纷乱的心,慢慢地,沉静了下来。
师傅曾经说过:“丫头,修东西,其实是在修心。心要是乱了,手里的活儿,也就跟着乱了。”
我以前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是老师傅们的故弄玄虚。
直到这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我手里的这面镜子,它见证过一个新嫁娘的娇羞,也映照过一个老妇人的沧桑。它身上有时间的痕迹,有故事的温度。即便残破了,它的风骨还在。
而我呢?
我为了所谓的爱情,一点点磨掉自己的棱角,试图把自己塞进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模子里。
我以为那是付出,是经营,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自我感动的笑话。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放下了手里的刻刀。
梳妆台的雕花,已经修复如初,我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那些重获新生的纹路,心里,也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没有像往常一样,早起给他准备早餐。
我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开车去了师傅生前住的老宅子。
那是一处位于老城区的小院,虽然破旧,但很清静。师傅走了以后,我就一直空着,偶尔过来打扫一下。
我需要一个地方,能让我自己,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
我关了手机,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我在小院里,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那棵老槐树下,从天亮,坐到了天黑。
我在想,我和陈阳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是我不够好吗?是我不够努力地去融入他的世界吗?
还是说,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追求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名片上的头衔,是银行卡里的数字,是别人艳羡的目光。
而我坚守的,是摸得着,却看不见的,是手艺人的本分,是内心的安宁,是和一块木头死磕到底的,那份近乎偏执的执着。
我们就像两棵树,被命运偶然地,种在了一起。他拼命地向上生长,想要去够到更高处的阳光和雨露。而我,只想把根,深深地扎进脚下的这片土地里。
谁都没有错。
只是,我们想去的方向,不一样了。
在老宅子待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我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消息,几乎全是陈阳发来的。
从一开始的焦急询问,到后来的担心,再到最后的愤怒和指责。
“林岚,你到底在搞什么?玩失踪吗?”
“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清楚?你这样有意思吗?”
“我到处找你,都快急疯了!你能不能回个电话?”
“好,你不回是吧?算你狠!”
我一条一条地看过去,心里,却出奇地平静。
我没有回复他。
我先给那个等着梳妆台的客人,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东西修好了,随时可以来取。
然后,我开车去了趟五金市场,买了一把最好的,防盗级别最高的锁芯。
做完这一切,我才开车,回了那栋别墅。
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我想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眼里的那抹惊艳。
想起他在我工作室里,笨手笨脚地,学着给我打下手的样子。
想起他向我求婚时,单膝跪地,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的模样。
那些甜蜜的过往,像电影片段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帧一帧地闪过。
我承认,我还是会心痛。
但我也清楚地知道,那些,都回不去了。
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也粘不回原来的样子。
就像师傅说的,榫卯结构,差一丝一毫,就合不上。
强行敲进去,只会两败俱伤。
第四章 茶凉了
我回到别墅的时候,陈阳不在。
屋子里,还保持着我离开时的样子。他换下的衣服,随意地扔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吃剩的外卖盒子。
看来,我不在的这几天,他过得,也并不怎么舒心。
我没有去收拾,只是默默地走进厨房,烧了一壶水,泡了一壶茶。
我用的是师傅留下的那套紫砂茶具,茶叶,也是他老人家最喜欢的铁观音。
茶香袅袅,在空旷的客厅里,弥漫开来。
我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我知道,他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门口就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阳推门进来,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我,先是一愣,随即,脸上就涌上了压抑不住的怒气。
“你还知道回来?”他把手里的公文包,重重地甩在玄关的柜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没有理会他的怒火,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坐下吧,我们谈谈。”
我的冷静,似乎让他有些意外。他盯着我看了几秒,最终还是压下火气,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几天,你去哪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他质问道,语气里,却听不出多少担心的成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恼怒。
“我去师傅的老宅子,待了几天。”我放下茶杯,轻声说,“我想了很久,想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他立刻打断我,“不就是晚宴那件事吗?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那是个误会!当时我老板就在旁边,我总不能扔下他,跑过去跟你卿卿我我吧?我那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为了我们的将来!”
他开始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解。
他说他那么努力工作,都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
他说我在那种场合,应该体谅他的难处,而不是耍小性子。
他说我离家出走,不接电话,是一种非常幼稚和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说了很多。
我一直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直到他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我给他倒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说完了吗?”我问。
他愣了一下,点点头。
“说完了,就换我说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陈阳,我们退婚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脸上的表情,从错愕,到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一种被戳穿了的恼羞成怒。
“你说什么?”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退婚?林岚,你凭什么说退婚?就因为这点小事?”
“这不是小事,陈阳。”我仰头看着他,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这不是你第一次,在我最需要你承认我的时候,选择撇清关系了。你记得吗?你朋友聚会那次,你说我是个‘小木匠’。”
“那只是个玩笑!”他急切地辩解。
“那你劝我放弃工作室,说你养我的时候,也是开玩笑吗?”
“我那是心疼你!”
“那你在晚宴上,当着你老板和你老板娘的面,说不认识我,也是为了我好吗?”
我一句一句地问,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向他伪装得密不透风的自尊心。
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你……你不可理喻!”他憋了半天,最终只挤出这么一句话。
“是,我就是不可理喻。”我笑了,笑得有些悲凉,“我没办法接受,我的丈夫,在心里,是看不起我的。我没办法接受,我的工作,我的事业,在他眼里,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为了他的前途,而被牺牲掉的,无足轻重的爱好。”
“陈阳,你想要的妻子,是一个能给你在事业上助力的,能让你在朋友面前有面子的,一个精致的,完美的,符合你所有想象的女人。但那个人,不是我。”
“我就是个修破木头的,我身上有木屑味,我的手很粗糙,我没办法在你的那些高端晚宴上,谈笑风生。以前,我以为你可以接受这样的我。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接受,你只是在容忍。而你的容忍,是有底线的。”
“那天晚上,你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底线。”
我说完这番话,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这些话,在我心里,已经盘踞了太久太久。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陈阳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大概是没想到,平时那个温顺,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我,会说出如此决绝的话。
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软了下来。
“岚岚,我知道错了,我道歉,行吗?那天晚上,是我不对,我混蛋。你别说气话,我们都要结婚了,婚纱照都拍了,请柬都准备发了,怎么能说退婚就退婚呢?”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避开了。
我指了指他刚刚喝过的那杯茶,轻声说:“陈阳,你看,茶已经凉了。”
他顺着我的手指看去,那只紫砂杯,已经空了。
他不懂我的意思。
他不知道,师傅教过我,待客之道,茶水续七分,人走茶不凉。
而我今天,只给他倒了那一杯。
杯空了,茶凉了,也该,送客了。
第五章 新的锁芯
陈阳最终还是走了。
他是被我近乎冷漠的平静,给逼走的。
他尝试了所有他能想到的方法,道歉、恳求、回忆过去、规划未来,甚至,还掉下了几滴眼泪。
他说:“岚岚,我们三年的感情,难道就这么不值钱吗?就因为我犯了一次错,你就要全盘否定吗?”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我想了想,说:“不是一次错,陈阳。是一根扎进肉里的刺,你以为它只是蹭破了皮,但其实,它已经伤到了骨头。现在,我只是想把它拔出来。可能会流血,会很疼,但总比让它在里面,慢慢腐烂要好。”
他大概是听不懂我这些比喻的。
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和不解,仿佛我是一个无理取闹,亲手毁掉幸福的疯子。
“林岚,你会后悔的。”他摔门而出时,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回答。
后悔吗?
也许吧。
但我更清楚,如果不这么做,我将后悔一辈子。
他走后,我一个人,在那栋空旷的别墅里,坐了很久很久。
夕阳的余晖,从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客厅染成了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看着那些他挑选的,线条简洁的北欧风家具,第一次觉得,它们是那么的冰冷,没有一丝人情味。
这个被他打造成“样板间”的家,没有一处,是真正属于我的。
除了,附楼里那间,堆满了木料和工具的工作室。
第二天一早,我请来了开锁的师傅。
师傅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话不多,但手脚很麻利。
“姑娘,换锁啊?跟男朋友吵架了?”他一边拆着旧的锁芯,一边随口问道。
我笑了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换个好点的,安全。”
“放心,给你换个最好的,C级的,技术开锁都得几个小时。”老师傅拍着胸脯保证。
“咔哒”一声,旧的锁芯被取了下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
老师傅把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新锁芯,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他又“咔哒”一声,清脆,利落。
他把三把崭新的钥匙,交到我手里。
“好了,姑娘。以后啊,这扇门,只有你能打开了。”
我握着那三把沉甸甸的钥匙,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送走师傅,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客厅里那些北欧风的家具,一件一件,搬到了院子里。
然后,我打开储藏室的门。
师傅留下的那些老家具,正静静地,蒙尘地,躺在角落里。
一张雕花的八仙桌,圈椅,一个样式古朴的条案,还有一个散发着淡淡樟木香气的衣柜。
它们被陈阳嫌弃“老气”,“不搭”。
可在我眼里,它们身上的每一道纹理,每一个卯榫,都充满了时间的温度和人情味。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这些老伙计,一件一件地,擦拭干净,搬回了它们本该在的位置。
当最后一把圈椅摆好时,我站在客厅中央,环顾四周。
阳光下,那些深色的红木家具,泛着温润的光泽。空气中,仿佛还萦绕着师傅当年用过的旱烟味道。
这一刻,我才觉得,这里,终于像一个家了。
一个,属于我林岚的家。
接下来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把陈阳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打包整理好,堆放在了客房里。
我给他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他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让他有空过来取,顺便,把房产证过户的事情,也一起办了。
他没有回复。
我也不急。
我每天待在工作室里,赶着之前落下的活儿。
木屑飞扬,刨花卷曲,刻刀在木头上游走,发出悦耳的声响。
我沉浸在这种专注里,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
那套民国的梳妆台,客人来取走了。
是个很和善的中年阿姨,她拉着我的手,看着那面被修复得完好如初的镜子,眼眶都红了。
“林小姐,太谢谢你了。这梳妆台,是我母亲当年的嫁妆,现在,又能传给我女儿了。”
“这是我们手艺人,该做的。”我笑着说。
送走客人,我看着空出来的工作台,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但很快,这种空虚,就被一种满足感填满了。
这就是我的工作。
修补器物,也传承情感。
我觉得,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晰而笃定过。
我以为,这样的平静,会持续很久。
直到那天下午,我正在院子里给一扇旧窗格上漆,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我以为是陈阳来取东西了。
可当我走到门口,通过可视门铃的屏幕,看到的,却是一张意想不到的,又怒气冲冲的脸。
是陈阳的母亲。
第六章 门外的人
陈阳的母亲,王阿姨,是个很强势的女人。
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感觉到了。
她会不动声色地,打量我从头到脚的穿着,然后看似不经意地问我,一件衬衫多少钱。
她会以长辈的口吻,指点我做菜应该多放点盐,或者少放点油。
她会在陈阳的朋友面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家陈阳啊,就是眼光好,找的女朋友,都这么朴实。”
“朴实”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让我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但我一直忍着。因为她是陈阳的母亲,是我未来的婆婆。我告诉自己,要尊重长辈,要孝顺。
可此刻,看着屏幕里那张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的脸,我知道,我没办法再忍下去了。
我按下了通话键。
“王阿姨,您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平静。
“林岚!你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屏幕那头,传来她尖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阿姨,有什么事,您就在这儿说吧。我不方便开门。”
“不方便?你有什么不方便的?你把我们家陈阳关在门外,不让他回家,你还有理了?”她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陈阳,大概是回家发现锁换了,进不来,就跑去跟他妈告状了。
而且,看样子,他并没有说实话。
他没说,我们已经退婚了。
他也没说,这栋房子,到底是谁的。
他只说了,我,把他关在了门外。
这一刻,我对他,仅存的那一点点情分,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一个男人,在感情出现问题时,不是想着如何去解决,而是第一时间,跑回家找妈妈告状,颠倒黑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
这样的男人,我以前,怎么会看上他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话筒,一字一句地说道:“王阿姨,第一,我和陈阳,已经分手了,婚不结了。所以,不存在我把他关在门外不让他回家的说法。”
“第二,这栋房子,是我师傅留给我的,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一个人的名字。这里,是我的家,不是陈阳的家。”
“第三,如果你是来为陈阳讨说法的,那对不起,我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会自己解决,不需要别人插手。”
我的话,显然让她震惊了。
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是回过神来,声音比刚才更高了八度:“你说什么?分手?房子是你的?林岚,你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一开始就图我们家陈阳,骗他感情,现在看他出人头地了,就把他一脚踹开,想独吞房子?”
她的这番话,荒谬得让我觉得可笑。
我甚至都懒得去反驳。
“阿姨,您如果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
“你敢!”她尖叫道,“林岚,我告诉你,这门,你今天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我们陈家,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说着,她竟然开始用手,用力地拍打着大门。
“开门!你这个骗子!开门!”
砰砰的响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格外刺耳。
我皱起了眉头。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撒泼。
就在我准备直接挂断通话,不再理会她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里。
是陈阳。
他拉住了他母亲。
“妈!你别这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和狼狈。
“我怎么样?她都欺负到我们家头上了!你还护着她?”王阿姨甩开他的手,指着摄像头,对我喊道,“林岚,你出来!你当着我的面,把话说清楚!”
陈阳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把话挑得这么明。他站在他母亲身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手足无措。
他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目光和我对上。
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恳求。
他在求我,不要再说了,给他留点面子。
可我为什么要给他留面子?
在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不认识我的时候,他给我留面子了吗?
在他颠倒黑白,向他母亲告状的时候,他给我留面子了吗?
我心里,那最后一点柔软,也彻底硬化了。
我按下了免提,让我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到门外。
“陈阳,既然你也在,那正好。我们把话说清楚。”
“第一,退婚是我提的,原因,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不记得了,我可以提醒你,半个月前,在你公司的晚宴上,你当着你老板的面,说不认识我。”
“第二,这栋别墅,是我师傅全款买下,赠予我的,有合法的遗嘱和房产证明。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初让你把名字加在房产证上,是念在我们快要结婚的情分上。现在婚不结了,这个情分,自然也就没了。我已经咨询过律师了,赠予可以撤销。下周一,我们去房管局,把手续办了。”
“第三,你的所有东西,我都已经打包好,放在客房。你随时可以过来取。但是,请你提前跟我预约时间。因为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我不欢迎,不请自来的人。”
我每说一句,门外陈阳的脸色,就白一分。
而他母亲的脸色,则是从愤怒,变成了震惊,最后,变成了一种灰败的难堪。
她大概是从来没想过,这个在她眼里“朴实”得甚至有些“好拿捏”的准儿媳,会如此的,不留情面。
我说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门外,母子俩,像两尊雕塑,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我才听到陈阳,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沙哑的声音说:“岚岚,我们……我们能进去说吗?别在外面,让人看笑话。”
我看着屏幕里,他那张写满了狼狈和祈求的脸,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陈阳,”我淡淡地说,“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至于笑话,”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从你假装不认识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了最大的笑话。”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通话。
我关掉了可视门铃的屏幕,转身,走回了院子。
身后,门外,似乎还传来他母亲不甘心的叫骂声,和陈阳低声的劝阻声。
我没有再回头。
我拿起刷子,继续给那扇老旧的窗格,刷上新漆。
阳光很好,风很轻。
我忽然觉得,我的世界,前所未有的,清净。
第七章 一通母亲的电话
门外的喧嚣,持续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渐渐平息。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也不想知道。
那天下午,我把那扇旧窗格,里里外外,刷了三遍漆。
红棕色的木漆,在阳光下,散发出一种沉静而温暖的光泽,像一块凝固的琥珀。
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我心里,有一种踏实的满足感。
晚上,我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卧了两个荷包蛋。
一个人吃饭,很安静,但并不孤独。
我甚至打开了一瓶红酒,是陈阳以前买的,他说很贵。
我倒了一杯,对着窗外的月光,敬了自己一下。
敬我,终于有勇气,从一段错误的关系里,走了出来。
敬我,终于懂得,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来定义的。
那一晚,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接下来的几天,陈阳没有再来。
我猜,他大概是觉得,没脸再来了。
我乐得清静,每天按部就班地,修复着那些老物件,打理着院子里的花草。
师傅留下的这个院子很大,他生前种了很多花,还有一架葡萄藤。
我学着师傅的样子,给花松土,浇水,给葡萄藤剪去多余的枝丫。
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浸湿了衣襟,但我心里,却觉得无比的舒畅。
这种脚踏实地的,靠自己的双手,去创造和改变的感觉,比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都来得实在。
第五天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我妈就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的语气问我:“岚岚啊,你……你跟小陈,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就知道,陈阳他们,肯定会去找我爸妈。
这是他们最后的,也是最惯用的伎셔倆。
通过长辈,来给我施压。
“妈,我们不是吵架,”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一些,“我们分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我妈一声长长的叹息。
“唉……怎么就分手了呢?这都要结婚了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小陈那孩子,我看着挺好的呀,对你也好,工作也上进……”
我妈开始絮絮叨叨地,数落着陈阳的各种好。
我知道,在她和爸爸眼里,陈阳,确实是一个近乎完美的结婚对象。
工作体面,收入稳定,会说话,会来事。
逢年过节,他买回家的礼物,总能送到我爸妈的心坎里。
他们觉得,我能找到这样的男朋友,是我的福气。
“妈,”我打断了她,“他对你们好,是因为他想让我对他好。但他在外面,是怎么对我的,你们知道吗?”
我没有把我受的那些委屈,添油加醋地,全都告诉我妈。
我只是很平静地,把晚宴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她说了一遍。
我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久到我以为,信号是不是断了。
“岚岚……”终于,我妈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那也不能说分手就分手啊。男人嘛,在外面,总要点面子。他可能,就是一时糊涂……”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悲哀。
我知道,她不是不心疼我。
只是,在她那一辈人的观念里,女人的幸福,就是要依附于一个“好”男人。
受点委我,忍一忍,就过去了。
家和,才能万事兴。
“妈,”我的声音,也有些干涩,“如果一个男人,他的面子,是需要靠踩着我的尊严,来获取的。那这样的男人,我宁可不要。”
“可是……”
“妈,你别说了。”我再次打断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你和爸,就别掺和了。也别再接他和电话了,行吗?”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我妈的语气里,充满了无奈和担忧。
“妈,我不是犟。”我看着窗外,那棵被师傅亲手种下的桂花树,轻声说,“我只是,不想再委屈自己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
我知道,我妈肯定没想通。
我也知道,接下来,我可能还要面对,来自亲戚朋友的,各种不理解和劝说。
但我一点也不怕。
因为我的心里,有底气。
这份底气,不是来自于这栋别墅,也不是来自于我卡里的存款。
而是来自于,我这双,虽然粗糙,但却能靠自己,创造价值的手。
来自于,我从师傅那里,学来的,不仅仅是修复家具的手艺,更是安身立命的,那份从容和骨气。
傍晚的时候,我的手机,又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显苍老,但却很温和的声音。
“请问,是林岚,林小姐吗?”
“是我,您是?”
“哦,我是陈阳他们公司的董事长夫人,我姓李。我们……在上次的晚宴上,见过。”
我愣住了。
陈阳老板的太太?
她打电话给我,干什么?
第八章 木头的纹理
李阿姨的声音,和我那天在晚宴上,远远听到的,一样温和。
她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林小姐,冒昧给您打电话,是想先跟您说声抱歉。”
“抱歉?”我有些不解。
“是的,”李阿姨在电话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了那天晚上,陈阳对您的失礼,也为了我先生,识人不明。”
我彻底愣住了。
接下来,李阿姨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告诉我,那天晚宴之后发生的事情。
原来,那天晚上,李阿姨问陈阳我是谁的时候,陈阳说“不认识”,她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后来,她无意中,听到了公司里两个年轻女同事的议论。
她们在八卦,说销售部的陈经理,为了巴结领导,连自己的未婚妻都假装不认识,真是个“狠人”。
李阿姨说,她听到这些话,心里很不舒服。
她和她先生,是白手起家的。当年,她先生还是个穷小子的时候,她就跟着他,吃了不少苦。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可能不懂什么大道理,”李阿姨说,“但我们知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人,都不懂得尊重和珍惜,那他的人品,一定有问题。一个品行有问题的人,我们公司,不敢委以重任。”
她告诉我,公司董事会,已经做出了决定,取消了对陈阳的晋升提名,并且,将他调离了现在这个重要的销售岗位。
“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告诉您。但我觉得,您有权利知道。”李阿姨最后说,“林小姐,您是个好姑娘。离开他,是您的幸运。”
挂了电话,我久久无法平静。
我没有想到,事情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迎来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
我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我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的滋味。
陈阳,他费尽心机,想要往上爬,甚至不惜,牺牲我的尊严,来铺就他的青云路。
到头来,却恰恰是因为,他踩下的这一脚,让他从梯子上,摔了下来。
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陈阳的短信。
短信很短,只有几个字。
“周一上午九点,房管局门口见。”
我回了一个字:“好。”
周一那天,天气很好。
我到的时候,陈阳已经在了。
他站在房管局门口的台阶下,穿着一身休闲装,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们全程,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取号,排队,签字,按手印。
当工作人员,把一本崭新的,只写着我一个人名字的房产证,递给我的时候,我感觉,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从房管局出来,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路上。
阳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对不起。”
快到路口的时候,他忽然,在我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还有我妈去找你……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都过去了。”
是的,都过去了。
怨恨,愤怒,委屈,那些曾经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我心头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林岚,”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脆弱,“我……我是不是很可笑?”
我转过身,看着他。
阳光下,他眼里的光,好像也黯淡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爱过的男人,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怜悯。
他不是坏,他只是,太想赢了。
想赢得,这个世界的认可。
以至于,他忘了,赢得世界之前,首先,不能输掉自己。
“陈阳,”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你不可笑。你只是,选错了,你以为最重要的东西。”
说完,我朝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我没有再回头。
我的生活,回归了真正的平静。
工作室的生意,因为之前那位客人的推荐,渐渐好了起来。
很多人,慕名而来,带着他们家里那些,承载着岁月和情感的老物件。
我每天,和这些木头打着交道。
每一块木头,都有它自己独特的纹理,就像每一个人,都有他自己独一无二的人生。
有些纹理,笔直,坚韧。
有些纹理,盘旋,曲折。
没有好坏之分,只是,不一样而已。
我渐渐明白,无论是做木工,还是做人,最重要的,都不是去强行改变它的纹理,而是要顺应它的天性,去打磨,去雕琢,让它呈现出,它本该有的,最好的样子。
我和陈阳,或许就像两块纹理完全不同的木头。
曾经,我们都想把对方,打磨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结果,却弄得,两败俱伤。
现在,分开了,或许,对我们彼此,都是一种解脱。
秋天的时候,院子里的桂花开了。
满院子,都是甜甜的,腻人的香气。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桂花树下,泡了一壶茶,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忽然想起,师傅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丫头,人这一辈子啊,就像这木头。总会遇到磕磕碰碰,留下些疤痕。别怕,那不是丑,那是你活过的证据。只要芯子是正的,就永远,有被重新打磨,焕发光彩的那一天。”
我摸了摸自己手上,那些因为常年和工具打交道,而留下的,厚厚的茧子。
我笑了。
是啊,只要芯子是正的。
我的人生,还有很长。
我想,未来的某一天,我一定会遇到那么一个人。
他能看懂我手上老茧的含义,能欣赏我身上木屑的味道。
他会像我一样,懂得欣赏一块木头,最真实的,那独一无二的纹理。
你们说,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