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克三年丈夫突说要孩子,我刚怀上想报喜,却听见他和医生的谈话
发布时间:2025-09-22 17:46 浏览量:2
结婚的第三个年头,方时嫤和许之怀这对朋友圈里有名的丁克夫妻,生活的天平被许之怀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彻底打破了——他毫无征兆地提出,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这个提议,像一颗石子投入方时嫤平静的心湖,激起圈圈涟漪。她凝视着丈夫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那里面曾是她整个青春的倒影。为了成全他的这份“圆满”,方时嫤几乎是飞蛾扑火般地投入了备孕的洪流。她将自己视若生命的丁克信条抛之脑后,心甘情愿地踏上了一条充满未知的道路。
那几个月,她的生活被一碗碗漆黑如墨、气味刺鼻的汤药彻底占据。那股苦涩到令人反胃的味道,仿佛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从舌尖一路盘踞到胃里。但每一次,只要想到许之怀温柔的鼓励,她便能咬着牙,一饮而尽,仿佛喝下的是通往幸福的琼浆。
终于,验孕棒上那两道鲜红的杠,宣告了她的胜利。许之怀得知消息时,眼中的狂喜几乎要溢出来,他将她高高抱起,在客厅里兴奋地转着圈,嘴里不停地喊着:“我要当爸爸了!时嫤,你听到了吗?我要当爸爸了!”那一刻的幸福,真实得让方时嫤觉得,之前所有的苦都化作了蜜。
然而,这场精心编织的美梦,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被现实击得粉碎。
那天,她独自一人来到医院做产检,冰冷的仪器探头在涂满耦合剂的腹部缓缓滑动,屏幕上那个小小的生命轮廓,让她心中充满了初为人母的柔情。可当她捏着那张记录着新生命心跳的产检单,脚步轻快地走出诊室时,走廊尽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却让她如遭雷击。
是许之怀。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病恹恹的孩子,而他身边站着的,竟是他早已消失在他们生活中的前女友——宋晚清。
“嗡”的一声,方时嫤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手中的产检单轻飘飘地滑落,像一只断了翅的蝴蝶,无声地坠落在光洁冰冷的地砖上。
她躲在墙角,冰冷的墙壁似乎都无法冷却她此刻内心的灼热与慌乱。他们的对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扎进她的心脏。
“医生,您看看,乐乐的情况怎么样?他今天没什么精神。”许之怀的声音里是她从未听过的焦灼与急切,那种担忧,比当初得知她怀孕时更甚。
“情况暂时稳住了,但还是老问题,合适的骨髓源太稀缺了。如果能有配型成功的脐带血进行移植,手术的成功率会高很多,孩子也能少受罪。”
紧接着,是宋晚清带着哭腔的哀求,她的手死死攥着许之怀的衣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浮木:“之怀,你答应过会救乐乐的,对不对?他不仅仅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骨肉啊!我真的是没办法了,全世界我只能求你了!”
“晚清,你冷静点。”许之怀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时嫤已经怀孕了,我承诺你的脐带血,一定会给你。但手术结束后,你就必须带着乐乐离开,我们之间……早就已经是过去式了。”
过去式?方时嫤在心底发出一声凄厉的冷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得她头晕目眩,心肺俱裂。
她死死地将指甲嵌入掌心,尖锐的疼痛是此刻唯一能让她保持站立的支撑。她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塑,僵立在原地,直到那几道身影彻底消失在病房门后,紧绷的弦才骤然断裂。无声的呜咽从喉咙深处溢出,滚烫的泪水决堤而下,模糊了整个世界。
泪珠砸在那张被她捡起的产检单上,晕开了一片深色的墨迹,也晕开了她十年如一日的痴恋和笑话。
那十年,她像个卑微的影子,默默追随着许之怀的光。他为宋晚清笑,她便觉得世界都明亮;他为宋晚清醉,她便默默递上一杯温水。直到宋晚清决绝出国,给了她一个趁虚而入的缺口。她以为自己的坚持和深情,终究是捂热了他那颗冰封的心。
婚后的甜蜜,为她戒掉的烟,陪她走过的每一寸风景,都让她深信自己是那个最终的胜利者。甚至,她心甘情愿地为他推翻了自己的人生规划,只因他说,他想通了,想要一个孩子,他会成为一个好爸爸。
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骗局。他想要的,从来不是一个他和她的孩子,而是一份能拯救另一个孩子的“药引”。
那些他亲手为她熬制的安胎汤,那些他半夜起来为她盖被子的温柔,那些他对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轻声细语的期待……所有她曾视若珍宝的爱意,此刻都变成了最锋利的讽刺,将她的心切割得鲜血淋漓。
不知在医院的角落里坐了多久,方时嫤才如同行尸走肉般回到那个被她称之为“家”的地方。推开门,那间由许之怀亲手布置的婴儿房映入眼帘,墙上温馨的云朵壁纸,地上柔软的羊毛地毯,还有那张小巧可爱的婴儿床,每一样东西,都曾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而现在,它们像一个个无情的嘲笑者,让她心口一阵阵麻木的钝痛。
夜深了,许之怀回来了。他带着一身疲惫,却依旧习惯性地走到床边,从身后轻轻环住呆坐着的她。
“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颈窝。
“我今天……去做产检了。”方时লেই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男人的身体明显一僵,但很快恢复如常,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心与责备:“不是说好了后天我陪你一起去吗?怎么自己一个人去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才提前去的?”他的手,轻柔地抚上她的肚子,眼神里的关切真挚得毫无破绽。
“你说你今天加班,我就上午自己去了。”方时嫤刻意强调了“上午”两个字。
听到这里,许之怀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那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方时嫤的眼睛。“那医生怎么说?宝宝还好吧?”
“一切都好,‘太初’很健康。”
“太初”,这个名字还是许之怀翻遍古籍取的,出自“和气和太初,初气终归一”,他说无论男孩女孩,都蕴含着生命之初最美好的寓意。只是此刻,方时嫤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却怎么也分不清,他此刻的欣慰,究竟是为了她腹中这个名为“太初”的生命,还是为了那个即将被拯救的孩子。
“太初没事就好,我就知道,他会像我一样,不忍心让你这个妈妈难过的。”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时嫤的心口猛地一窒,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许之怀,”她哽咽着问,“太初……真的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吗?”
她的眼泪让许之怀瞬间慌了神。他立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当然了,时嫤,你别胡思乱想,太初一定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大。你就是怀孕了,情绪太敏感了。”
他哄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角。就在这时,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许之怀看了一眼屏幕,脸色微变,立刻起身快步走到窗边,压低了声音接电话。
片刻后,他走回床边,俯身亲吻她的额头:“时嫤,公司临时出了点急事,我必须得过去一趟。你乖乖睡觉,我尽快回来。”
望着他行色匆匆离去的背影,方时嫤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指尖颤抖地拨通了今天去过的医院的电话。
“您好,我是今天上午来做产检的方时嫤。我想……预约一个月后的引产手术。”
电话那头的护士显然十分错愕:“方小姐?您的各项指标都很好,胎儿也非常健康,您确定吗?”
“我确定。”方时嫤闭上眼,一滴泪滑入鬓角,声音却异常平静,“我马上要离婚了,这个孩子……我不打算要了。”
挂断电话,心痛如绞。不只是这个无辜的孩子,就连那个她爱了十年的许之怀,她也……一并不要了。
第二章 入侵
方时嫤睁着眼,看了一夜的天花板。窗外的天色从墨黑过渡到鱼肚白,再到晨光熹微,她的心也如同被浸在冰水里,一夜之间,凉了个彻底。
许之怀是清晨回来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苍白,显然是一夜未归。更让方时嫤觉得讽刺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跟着宋晚清和她怀里那个叫乐乐的孩子。
“时嫤,”许之怀的语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这是宋晚清,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她这次带孩子回国做手术,人生地不熟的,我想着让她们先在我们家暂住一段时间,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朋友”两个字,他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方时嫤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那个叫宋晚清的女人身上。照片里见过无数次的人,此刻活生生地站在面前,眉眼间带着一丝楚楚可怜的憔悴,却掩不住那份熟稔与自然。
“时嫤,你好。真的太麻烦你们了,”宋晚清主动开口,语气温婉,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在招待一位略显拘谨的客人,“我在国内没什么亲近的人,只能麻烦之怀了。”
麻烦?方时嫤在心里冷笑。这哪里是麻烦,这分明是鸠占鹊巢。她看着许之怀,看着那个男人脸上混合着愧疚与恳求的神情,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散了。
“不麻烦,”她听到自己用一种事不关己的语调说,“既然是之怀的朋友,那就安心住下吧。”
说完,她没有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至于宋晚清母子住哪间房,她已经毫不在乎了。这个家,连同这份婚姻,都即将成为历史的尘埃。
许之怀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轻易地答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他立刻指挥家里的保姆去收拾客房。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却尖锐的声音响起。
“许叔叔,那间漂亮的儿童房是给小朋友住的吗?我也是小朋友,我好喜欢那个房间,我想睡在那里可以吗?”乐乐挣脱了宋晚清的手,指着那间承载了方时嫤所有期待和心血的婴儿房,满眼都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那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从墙纸的颜色到吊灯的形状,都是方时嫤和许之怀一起,满怀爱意挑选的。那是预留给“太初”的专属世界。
许之怀的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下意识地看向方时嫤的房门,刚想开口拒绝,却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
“可以。”
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方时嫤靠在门框上,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
许之怀带着满腹的疑惑跟进了房间。“时嫤,那不是我们给太初准备的房间吗?你怎么……”
“家里的客房床太小了,他一个病人住着不方便。儿童房最合适,而且……不就是暂住一段时间吗?”方时嫤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了所有的情绪。
她心里清楚地知道,太初,永远不会有机会住进这个房间了。既然注定要空置,给谁用,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之怀看着她落寞的神情,心中一疼,正想上前说些什么,宋晚清的声音又一次恰到好处地响起:“之怀,你快过来一下,乐乐说他不喜欢那个粉色的墙纸,还有那些家具,他说太幼稚了,想让你帮他换掉。”
“好,我马上来。”许之怀应了一声,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走了出去。
方时嫤就那么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像一个局外人,透过门缝,看着宋晚清理所当然地指挥着佣人和许之怀,将她一件件精心挑选、充满寓意的家具搬出那个房间。墙上可爱的动物贴纸被撕下,换成了冷冰冰的蓝色;那盏她最喜欢的月亮造型的夜灯,被随意地丢弃在走廊的角落。
她的心,也随着那些被丢弃的物品,一寸寸地空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凑到了她的身边。
“阿姨,”乐乐仰着那张看似天真无邪的脸,拽着她的衣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语气轻声问道,“许叔叔说,会把你肚子里的宝宝生下来,送给我治病。”
“那是不是只要那个宝宝死了,我的病就能好了?阿姨,你可不可以让那个宝宝现在就死掉啊?我好难受,我不想再等了。”
方时嫤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六岁的孩子。那双眼睛里没有孩童该有的纯真,只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令人心寒的算计和恶毒。
她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地起身想走。谁知乐乐却像块牛皮糖一样死死地拽住她的衣角,不肯松手。拉扯之间,乐乐像是算好角度一般,整个人向后一仰,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而方时嫤自己,也在那股力道下踉跄了一下,手肘狠狠地撞在了门框的尖角上,一阵钻心的疼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哭声,像一个信号,立刻引来了那两个人。
“怎么了?!”许之怀和宋晚清几乎是同时冲了过来。
第三章 审判
“妈妈!许叔叔!”乐乐一见到救兵,哭得更加撕心裂肺,他伸出小手指着方时嫤,泣不成声地控诉,“是阿姨!阿姨说她不喜欢我,她还用力推我!妈妈,我们走吧,我不想住在这里了,我好害怕!”
随着他激动的情绪,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一片片骇人的红疹,看上去触目惊心,仿佛真的遭受了巨大的虐待。
宋晚清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乐乐紧紧搂在怀里,一边轻抚他的后背,一边用淬了冰的眼神射向方时嫤:“时嫤,我知道我们母子俩的到来打扰了你的生活,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不满,你可以直接冲着我来。乐乐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他下手?”
方时嫤被这突如其来的污蔑惊得呆住了,她急忙辩解:“我没有推他!是他自己一直抓着我不放,自己摔倒的!”
然而,她的解释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许之怀,那个她曾经以为会无条件信任她的男人。
许之怀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失望,有不解,最终都化作了一句冰冷的质问:“时嫤,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她们住下,你可以明说,没必要这样。乐乐……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方时嫤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了谷底。
“我不是不信你,”许之怀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只是乐乐才六岁,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就不会撒谎。”
不会撒谎?方时嫤突然觉得眼前的许之怀陌生得可怕。她放弃了所有争辩,那就像一个笑话。她默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门外,许之怀温柔安抚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好了好了,乐乐不哭了,阿姨肯定是不小心的。叔叔在这里,叔叔会保护你的,你和妈妈就安心住在这里,好不好?”
“好!我最喜欢许叔叔了!”乐乐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的欢呼。
方时嫤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手肘上火辣辣的疼痛,又怎及得上心上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来得痛彻心扉。
午饭时间,方时嫤调整好情绪,走下楼。
餐桌上的景象,像一幅和谐却刺眼的“全家福”。许之怀和宋晚清一左一右地坐在乐乐身边,耐心地为他夹菜、剔鱼刺,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其乐融融,自然得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许叔叔,”乐乐举起汤匙,满怀期待地问,“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我以后可以叫你爸爸吗?”
许之怀夹菜的动作一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下意识地抬头,恰好对上刚走下楼梯的方时嫤的目光。他立刻站起身,像是急于撇清什么一样,对方时嫤解释道:“时嫤,你别介意,乐乐他……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爸爸,所以……”
宋晚清也立刻配合地唱起了红脸,佯装生气地伸手要拍乐乐的后背:“是乐乐不懂事,妈妈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你,以后不许再乱叫爸爸了。”
乐乐却“哇”地一声,将手里的筷子狠狠摔在地上,耍起了脾气:“我偏要叫!凭什么不让我叫!那个阿姨是坏人,我讨厌她!”
“乐乐!你怎么能这么跟阿姨说话!快道歉!”宋晚清高高扬起了手。
许之怀下意识地伸手拦住了她。宋晚清顺势垂下手,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方时嫤却出奇地平静。她缓缓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淡淡地开口:“叫吧,一个称呼而已,我不介意。反正……也只是住一段时间。”
她的话音一落,许之怀脸上写满了意外,宋晚清的嘴角则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爸爸!爸爸!”乐乐立刻欢快地叫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响亮。
方时嫤一口饭也吃不下,胃里翻江倒海。她放下筷子,径直走上了楼。
她从衣柜最深处拖出一个空置的行李箱,开始默默地收拾那些为“太初”准备的东西。一件件柔软的连体衣,一个个精致的奶瓶,还有那些许之怀曾兴致勃勃买回来的、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玩具。
他曾说,要给他们的孩子全世界最好的。那段日子,他一下班就拉着她逛遍了所有母婴商场,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夸他将来一定是个二十四孝的好爸爸。
可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笑话。
方时嫤的动作机械而麻木,很快就装满了整整一个大箱子。她费力地想把箱子推进床底,许之怀却恰好推门进来了。
他看着那个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这不都是给太初准备的东西吗?怎么全都收起来了?”
第四章 终局
“还有好几个月才出生呢,提前收起来,免得落灰,干净一些。”方时嫤头也不抬,随口编了个理由。
许之怀一听,觉得也有道理,便没有再追问。他将手里的汤碗放在床头柜上,语气温柔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你中午一口东西都没吃,这样下去怎么行。我给你炖了汤,快趁热喝点。”
他说着,舀起一勺汤,细心地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方时嫤却厌恶地扭过头,避开了那勺汤。“我没胃口,喝不下。”
许之怀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劝道:“你现在是两个人,就算不为自己,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得强迫自己吃一点。”
她猛地转回头,死死地盯着他那双写满“关切”的眼睛。她真的很好奇,他口中这个“孩子”,指的究竟是哪一个?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宋晚清带着乐乐出现在门口,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时嫤,之怀,没打扰你们吧?乐乐知道错了,我带他来给你道个歉。”
乐乐有模有样地朝方时嫤鞠了一躬:“阿姨,对不起,我不该惹您生气。”
许之怀立刻上前,慈爱地摸了摸乐乐的头:“乐乐真乖,时嫤阿姨早就不生你的气了。快去睡觉吧。”
“我想要爸爸陪我睡,爸爸可以给我讲故事吗?”乐乐拉着许之怀的手,仰着头,满眼都是孺慕之情。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方时嫤伪装的平静。
许之怀下意识地看向方时嫤,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嘴上却已经答应了孩子:“好,等阿姨把这碗汤喝完,爸爸就去给你讲故事。”
他说着,又一次端起了那碗汤,试图喂给方时嫤。
那副“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彻底引爆了方时嫤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她猛地抬手,狠狠一挥。
“我说了我不想喝!请你们现在就离开我的房间!”
“啪”的一声脆响,热汤和瓷碗一同摔落在地,四分五裂。滚烫的汤汁溅得到处都是,一片飞溅的瓷片,不偏不倚地划过了许之怀的手背,一道血痕立刻显现出来。
“之怀!”宋晚清惊呼一声,和乐乐一起冲了过去,两人紧张地捧着他的手查看伤口。
“时嫤,你到底怎么了……”许之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晚清不由分说地拉着离开了房间。
方时嫤反手将门重重关上。门外,三人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宋晚清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和指责:“天哪,怎么划了这么大一道口子!你也真是的,她不喝就不喝,干嘛非要逼她。你看,她就是怀孕了,脾气也太大了。”
“没事,一点小伤。她怀着孕,心情不好是正常的。”许之怀还在为她辩解。
“爸爸,你痛不痛?你别难过,有我和妈妈陪着你。”乐乐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嗯,有乐乐陪着,爸爸一点都不痛。”
听着门外那俨然已经成为“一家三口”的对话,方时嫤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个多余到可笑的局外人。
第二天下午,方时嫤准备出门,却发现家里那辆她常用的保姆车不见了。
司机见她出来,连忙跑过来解释:“夫人,许总今天开那辆车出去了,说是……带着宋小姐和乐乐少爷去游乐园玩了。”
方时嫤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坐进了另一辆车里,没再多说一个字。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许之怀的朋友圈更新了。一组刺眼的九宫格照片,几乎灼伤了她的眼睛。
有他抱着乐乐开怀大笑地坐在碰碰车里,有他和宋晚清并肩坐在长椅上,温柔地看着不远处玩耍的孩子,还有一张,是在巨大的摩天轮顶端,三人头挨着头,笑得灿烂无比的大合照。
她想起以前,自己无数次想和他合影,他总是不耐烦地说自己不上镜,不喜欢拍照。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和她一起拍。
照片下面,很快就有了许多共同好友的点赞和评论。因为方时嫤鲜少出席商业场合,许多人都以为宋晚清就是许太太。
“许总一家三口好幸福啊!”
“嫂子真漂亮,儿子好帅!”
“什么时候带出来一起聚聚啊?”
许之怀对这些“美丽的误会”,没有做出任何一条解释。
方时嫤划过那些评论,关掉了手机,心口像是被撕开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车子在一家咖啡馆前停下。方时嫤的律师,也是她多年的好友,早已等在了那里。
“你暗恋了他十年,结婚三年,真的想好了?”好友看着她憔悴的脸色,满眼担忧。
“宋晚清回来了。”方时嫤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却远不及她心里的万分之一。
好友瞬间了然,不再多问,只是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按照你的要求拟好的离婚协议,财产分割都对你最有利。只要他签字,就即时生效。”
方时嫤拿起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末页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一如她此刻决绝的心。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许之怀也刚回来,手上缠着一层薄薄的纱布,格外刺眼。
方时嫤将那份文件递到他面前。
许之怀正要伸手去接,口袋里的手机却疯狂地震动起来。他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宋晚清惊慌失措的哭喊:“之怀,不好了!乐乐……乐乐不见了!”
“什么?!”许之怀的脸色瞬间煞白,他一把夺过方时嫤手中的文件和笔,看都来不及看一眼,就龙飞凤舞地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嫤,晚清对国内不熟,我必须马上过去找乐乐!”他将签好字的协议随手扔在桌上,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门被重重地甩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方时嫤缓缓走过去,拿起那份还带着他体温的离婚协议。看着“许之怀”那三个潦草的字迹,她的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这场耗尽了她十年青春的爱恋,就这样以一种荒诞又可笑的方式,画上了句号。
寂静在方时嫤的房间里凝成了一块冰,直到房门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撞开。许之怀裹挟着一身寒气闯了进来,身后跟着抽抽噎噎的宋晚清和她怀里脸色苍白的孩子。
“你到底对乐乐做了什么?”他的质问像淬了冰的利箭,直直射向方时嫤。
方时嫤正坐在窗边,闻声错愕地回头,脸上写满了茫然:“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晚清尖锐的哭声打断。宋晚清的眼睛又红又肿,仿佛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时嫤,我知道你心里有气,看不惯我们母子,可乐乐还是个孩子啊!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告诉他……告诉他之怀根本不想要他?”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泣血,控诉着方时嫤的“罪行”:“他听了才会一个人跑出去,在外面走了那么久!那么小的孩子,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我没有!”方时嫤猛地站起来,试图辩解。这顶从天而降的帽子,压得她喘不过气。
“还说没有!”许之怀的怒火被彻底点燃,他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怒气,“不是你,乐乐会无缘无故地跑出去吗?方时嫤,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你的底线呢?怎么能对一个孩子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在审判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你知不知道乐乐他……”
“他是什么?”方时嫤倔强地迎上他的目光,心口一阵阵发冷。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场闹剧的荒谬,被宋晚清抱在怀里的乐乐,突然眼皮一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软软地晕了过去。
“乐乐!”宋晚清吓得魂飞魄散,尖叫起来。
许之怀的怒火瞬间被惊恐取代。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从宋晚清怀里接过孩子,转身就朝门外狂奔,声音因焦急而变了调:“快!叫救护车!去医院!”
混乱中,方时嫤被推搡到一旁。她抬起头,恰好对上许之怀回望的眼神。那双曾经盛满了温柔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责备和毫不掩饰的探究。那眼神像一根钢针,狠狠刺进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去医院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方时嫤坐在后座的角落,与另一边紧紧相拥的宋晚清母子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距离。
当车子行驶到一个十字路口时,一辆失控的卡车如同脱缰的野兽,咆哮着从侧面冲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撕裂了空气。
方时嫤的大脑刹那间一片空白,身体的本能驱使她伸出手,想要扑过去护住驾驶座后的许之怀。
然而,她晚了一步。
在她做出反应的前一秒,许之怀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张开双臂,用自己的身体死死地将他身旁的宋晚清和乐乐护在了怀里。
那个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放慢。方时嫤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连一声惊呼都未能发出,剧烈的撞击便已传来。车子开始疯狂地翻滚,天旋地转,玻璃碎片四处飞溅。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前,方时嫤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许之怀紧紧抱着那对母子,脸上写满了惊慌与后怕。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她的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救护车的鸣笛声将她从昏沉中唤醒。她挣扎着,眼皮却重如千斤,怎么也睁不开。
“快!这里有个伤员是孕妇,身下在大出血!”一个医护人员的声音焦急地响起,“情况很危险,必须马上把她救出去!”
担架已经准备就绪,可另一个哭喊声却尖锐地插了进来。
“不行啊!我的乐乐还卡在座椅里出不来!求求你们,先救我的孩子!”宋晚清的声音嘶哑而绝望。
抬着担架的医生们瞬间陷入了两难,他们看向车祸中唯一能做主的男人:“先生,先救谁?”
许之怀嘴唇翕动,尚未开口,恢复了一丝意识的乐乐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爸爸!我的手好痛……爸爸救我!这里是哪里?我好害怕!”孩子的哭声像一把利刃,割在每个人的心上。
许之怀不再有任何犹豫。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方时嫤的方向,只是用一种近乎命令的口吻对医生说:“先救孩子!他本来就生着病,不能再等了!”
这个决定,像最终的判决,敲碎了方时嫤心中最后一丝微光。
救援队开始紧张地作业,切割变形的车体。当乐乐终于被抱出来后,方时嫤才是最后一个被抬出来的。
救护车的颠簸让她彻底清醒。她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条白色的裙子,已经被鲜血染得殷红一片,像是开在雪地里绝望的红梅。
奇怪的是,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了,或许是心口的剧痛早已麻痹了所有知觉。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滑落。
医院的抢救室外,气氛凝重得像一块铅。
方时嫤被推入急救室时,那条血裙触目惊心,让许之怀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一阵巨大的恐慌席卷而来。
“病人失血过多,情况危急,急需同血型输血!”医生的话音刚落,许之怀便立刻站了起来。
“抽我的。”他挽起袖子,尽管自己身上也带着伤。
护士看着他苍白的脸,有些迟疑,但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太多。一管,两管,三管……冰冷的针头带走了他的血液,也让他的脸色愈发惨白。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再次从抢救室里走了出来,神情严肃。
“病人的腹部受到了猛烈撞击,虽然暂时止住了血,但孩子……不一定能保住了。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像一颗炸雷,在走廊里炸响。
宋晚清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许之怀的衣袖,声音颤抖:“之怀,孩子不能有事!乐乐的病……还等着脐带血救命啊!”
“对,孩子不能有事……”许之怀望着重症监护室里昏迷的乐乐,喃喃自语。
下一秒,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冲上前揪住医生的衣领,双目赤红地嘶吼:“那就先救孩子!我命令你们,无论如何,必须保住孩子!”
医生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艰难地解释:“可是……这样的话,大人会非常危险,甚至……”
“我说了,先救孩子!” 许之怀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不容置喙的决绝。
抢救室内,麻药效果渐渐褪去的方时嫤,将门外这场决定她命运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原来,他真正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她。为了另一个孩子,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他们的孩子,甚至……是她的命。
那一刻,她的心,彻彻底底地死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有些刺眼。许之怀守在床边,眼底一片浓重的青黑,看起来憔悴不堪。
“时嫤,你醒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庆幸。
来换药的护士见状,忍不住羡慕地说道:“你可算醒了,你先生在这里守了好几个晚上,眼睛都没合一下,生怕你醒来看不到人。”
这些话,若是放在从前,足以让方时嫤感动得热泪盈眶。可现在听在耳朵里,却只剩下无尽的讽刺。她比谁都清楚,他守在这里,究竟是为了谁。
“孩子……还好吗?”她轻声问,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放心,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孩子保住了,很健康。”许之怀松了口气。
方时嫤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乐乐呢?”
提到乐乐,许之怀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担忧,但还是柔声安慰道:“乐乐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尽快进行骨髓移植手术。”
他以为她还在后怕那场车祸,伸手握住她的手,承诺道:“时嫤,车祸只是意外。你放心,有我在,你和我们的孩子‘太初’,一定会没事的。”
他甚至开始描绘未来:“就算……我是说就算太初有什么事,你也不要太伤心。我们还年轻,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多么动听的谎言。方时嫤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他在车祸瞬间护住宋晚清的画面,那份决绝,足以将所有“真心话”碾得粉碎。
她没有挣扎,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继续沉睡。
出院那天,许之怀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将车开到了一片海滩。这是她当初向他告白的地方。
“时嫤,”他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镶满了璀璨蓝宝石的项链,“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了委屈。我保证,只要过了这段时间,我一定会加倍对你好。”
方时嫤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冰凉的宝石,却没有戴上。用谎言和算计堆砌的真心,再华丽,也失去了意义。
恰在此时,几颗流星划破夜空。
“快看,是流星!”许之怀兴奋地搂住她,“快许愿,一定会实现的!”
方时嫤看着他满是期待的眼睛,顺从地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你许了什么愿望?”他刚问出口,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便打破了这刻意的浪漫。
电话那头,是宋晚清焦急的哭腔:“之怀,你在哪里?乐乐的情况突然变得很不好,你能不能马上过来一趟?”
许之怀脸上闪过为难,看向方时嫤。
“你去吧,”她平静地说,“我让司机送我回家。”
他如蒙大赦:“好,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许之怀匆匆离去,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最后一道流星的光芒也渐渐黯淡。方时嫤凝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在心里,对着那颗陨落的星辰,轻声说完了自己的愿望。
“许之怀,我的愿望是,彻底离开你。”
回到那栋华丽却冰冷的别墅,方时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佣人将那个她准备了许久的、装满了婴儿用品的箱子,抬到后院的空地上。
“夫人,这些都是您一件件亲手准备的,真的……要烧掉吗?”佣人小心翼翼地问。
“烧吧。”方时嫤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
熊熊的火焰升腾而起,吞噬着那些小小的衣服、精致的摇篮和充满期待的玩具。火光映在方时嫤的脸上,将她的神情照得明明灭灭。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直到所有东西都化为灰烬,才转身离开。
今天是她预约好的,做引产手术的日子。
医院里,医生看着孤身一人的她,忍不住问道:“你的家人呢?手术最好有家属陪同。”
“我离婚了。”方时嫤的语气坚定得不容置喙,“我自己可以。”
当她真的躺在那张冰冷的手术台上,无影灯的光刺得她眼睛发酸时,尽管已经下定了决心,心脏还是像被生生撕裂开一般,痛得无以复加。
这一刻,不是为了那个让她失望透顶的男人,而是为了这个还未曾见过世界,却已承载了她所有爱与痛的孩子。她曾那样期待他的降临,无数次憧憬过一家三口的美好未来。
可这份期待,源于她曾坚定不移相信的爱情。如今,那份爱早已千疮百孔,荡然无存。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孩子,从出生起就沦为别人续命的“药引”,一个冰冷的筹码。
麻药被缓缓注入身体,意识逐渐沉沦。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是她与许之怀的初见,是物理竞赛小组里的怦然心动,是圣落小岛的日出,是山顶蹦极时紧握的双手……那些曾经无比契合的灵魂,最终还是走向了陌路。
不知过了多久,她从麻药中醒来。所有的回忆,都随着这场手术,被彻底剥离。
她望着手术盘里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眼泪终于决堤。她颤抖着双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带来的盒子里,那一刻,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在医院休息了片刻,她便打了车,径直去了机场。
登机前,她拨通了管家的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去一趟xx医院,把我留下来的一个盒子带回家,亲手交给许之怀。”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方时嫤关掉手机,再没有一丝留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登机口。
而另一边,许之怀因为乐乐的病情在医院忙得焦头烂额,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什么东西?”他疲惫地接过管家递上的盒子,不耐烦地问。
“不清楚,是夫人交代,让您亲自打开。”
许之怀随手将盒子放在一边,环顾空荡荡的别墅,才后知后觉地问:“方时嫤呢?”
“夫人一早就出门了,”管家迟疑了一下,补充道,“听佣人说,夫人在后院烧了一大箱东西……好像都是些婴儿用品,夫人说,用不到了。”
“用不到了?”这四个字像警钟一样在许之怀脑中敲响,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他拿出手机,才发现从昨晚到现在,方时嫤一条信息都没有回复过。
就在这时,宋晚清又找上门来,满脸愁容:“之怀,医生说乐乐的情况越来越差,必须尽快拿到脐带血。你看……能不能让方时嫤提前把孩子剖出来?否则乐乐他……”
“我说了,这件事我会考虑!”许之怀烦躁地打断她,“我不能不为时嫤的身体着想!”
他知道,提前剖腹对母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可一边是妻子的健康,一边是乐乐的生命,他被夹在中间,痛苦不堪。
他的目光落回那个神秘的盒子上,突然注意到卡扣处夹着一个信封。
他抽出来,打开,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书。
而在签名的位置上,赫然是他自己的名字——那是很久以前,他为了安抚宋晚清,半开玩笑签下的。
他猛地一怔,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份协议。
许之怀的指尖触碰到那只黑色的金属盒时,一种莫名的寒意顺着皮肤直侵骨髓。他盯着盒子,心底那份不安被无限放大,像一张正在收紧的网。
他颤抖着手,打开了盒盖。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只见盒子底部铺着厚厚的白色绒布,而在绒布之上,赫然躺着一团血肉模糊、已经成型的肉块。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药水味,混杂着令人作呕的气息,扑面而来。
“啊——!”
一旁的宋晚清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脸色瞬间惨白如鬼。她猛地后退,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她捂住嘴,胃里翻江倒海,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和生理性的泪水混在一起涌出:“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这样……”
许之怀的视线,则像被钉子钉死在了那团东西上。
他认得。
或者说,他还曾满怀期待地,为他取好了名字。
太初。
“和气和太初,初气终归一”。他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B超单上,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影子。他曾无数次对着方时嫤的肚子,轻声和他说话。
那是他的孩子。
是方时嫤肚子里的,他们的孩子。
“她……全都知道了?”
一句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话,从他被扼住的喉咙里挤出。许之怀感觉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无法呼吸。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她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想起一个月前,她抱着自己,哭着问“太初能不能平安长大”,他还以为那只是产前焦虑。现在回想起来,那双眼睛里藏着的,分明是无尽的绝望和悲哀。
她是什么时候,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去做了这个手术?
“时嫤……”他颤抖着摸出手机,屏幕上“方时嫤”三个字,此刻刺得他眼睛生疼。电话拨出去,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单调的忙音。
一遍,又一遍。无人接听。
心里的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想起什么,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跑。
“之怀!你去哪?”还瘫坐在地上的宋晚清哑着嗓子喊。
“闭嘴!”
许之怀的声音嘶哑得不像他自己,他甚至没回头看她一眼,就冲了出去。
当他发疯似的撞开别墅大门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空无一人。衣帽间里,属于方时嫤的衣服、饰品、包包,全都被清空了。梳妆台上,她常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也消失不见。空气中,似乎连属于她的那抹淡淡馨香,都开始消散了。
方时嫤,真的走了。彻底地,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才看到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孤零零的信封。上面没有署名,只有他的名字,那笔迹铿锵有力,仿佛用尽了主人全身的力气。
许之怀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信上,只有一行字:
“许之怀,你想要的脐带血,我给你了。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两不相欠?”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绝望,“方时嫤,你要跟我……两不相欠?”
他抓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不等对方开口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查!立刻给我查方时嫤去了哪里!航班、高铁、酒店、所有的消费记录!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她现在到底在哪!”
半小时后,助理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惶恐:“许总……查过了。方小姐昨天订了去丹麦的机票,但航班信息显示,她并没有登机。她名下的车在环城高速上绕了很久,最后停在了高铁站,但监控里……没有拍到她下车。”
助理的声音越来越小:“许总,方小姐好像是找了很专业的人……她所有的行踪记录都被处理得干干净净,我们这边只能查到这些碎片化的信息,根本无法定位。恐怕……”
“废物!”许之怀一拳砸在墙上,骨节生疼,“继续查!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就在这时,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宋晚清”三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什么事?”
“之怀,你在哪?”宋晚清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医生说……医生说那个死胎的脐带血全都被污染了,根本不能用!乐乐的手术做不了了!我们这么久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怨恨:“都是方时嫤!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明知道乐乐等着救命,为什么要狠心打掉孩子?她的心怎么就这么毒?乐乐也是你的亲骨肉啊!她就是见不得乐乐好,她就是故意的!”
“你闭嘴!”许之怀猛地打断她,胸口的怒火与悔恨交织,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宋晚清,是谁让你们动那个孩子的?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去打他的主意的?”
那是他和方时嫤的孩子,是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既期待又惶恐的存在。是他看着方时嫤孕吐时偷偷心疼,在她睡着时轻轻放在她小腹上的手,更是他……亲手推入深渊,没能保护好的孩子。
宋晚清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地哭诉:“我……我也是为了乐乐啊!你不是也希望乐乐能好起来吗?是方时嫤先背叛你的!她瞒着你打掉孩子,就是不想救乐乐,她就是个贱人……”
“够了!”许之怀挂断电话,将手机狠狠扔在沙发上,“我不许你,再说她一句!”
别墅里静得可怕,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夕阳的余晖像破碎的金子,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像一道他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悔恨,像最凶猛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将许之怀淹没。
他想起方时嫤当初得知怀孕时,眼里闪烁着喜悦与不安交织的光芒;想起她无数个半夜醒来,只是为了轻轻抚摸着隆起的小腹,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温柔圣洁的笑意;想起她最后一次问他“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时,眼底深藏的那抹他当时未能读懂的绝望。
他那时候在做什么?
他在和宋晚清商量,如何才能天衣无缝地瞒着方时嫤,在她生产后取走孩子的脐带血。他在算计,如何才能既保住乐乐的命,又能稳住方时嫤的情绪。
一步错,步步错。
他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以为只要乐乐能好起来,所有的隐瞒和牺牲都是值得的。他天真地想,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可以加倍地补偿方时嫤,可以跪下来求她原谅。
可他忘了,方时嫤不是可以任他摆布的棋子,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更不是用来救命的冰冷工具。
他想两全,最终却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也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
“时嫤……”
许之怀终于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巨大的痛苦和悔恨,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脏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好像能看到方时嫤独自一人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四周是冰冷的器械和陌生的人影,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他能感受到她当时的绝望、无助和彻骨的寒冷。
她该有多疼啊……身体上的,还有心里的。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呢喃着,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片。
如果,如果当初他能坦诚一点,如果他能早点告诉方时嫤一切,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去求她……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助理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许总,我们还在找……”
许之怀缓缓抬起头,看着窗外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眼里一片死寂。
他知道,方时嫤是真的走了。带着他们那个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带着他们之间所有的爱与恨,决绝地、彻底地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所以,才会走得这么干净,不留一丝痕迹。
而他,只能被永远地困在这座亲手打造的牢笼里,被无尽的悔恨和痛苦反复噬咬,日复一日地,承受着自己种下的恶果。
闭上眼,那个盒子里,那团小小的、血肉模糊的躯体,就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闪现。
“太初……”
他曾经那么坚信,这个名字能保佑孩子一生平安。
可现在,家没了,爱人没了,孩子也没了。
只剩下他,和这一栋空荡荡的房子。
一滴滚烫的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他惨白的脸庞,许之怀知道,他的人生,完了。
第十一章
南方的雨季很长,一连好几天都在下雨,方时嫤不喜欢雨天。
因为她总是觉得下雨天的空气都有一种让人发闷的感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方时嫤看了一眼备注才点开接听。
“方小姐。”
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职业的冷静,“按您的要求,三张去意大利,伦敦,丹麦的机票信息已经同步到公共系统,机场监控拍到许先生的人昨天下午确实去了机场的柜台。”
再次听到许之怀的消息。
方时嫤心头一震。
她明白,他之所以会同意宋晚清带着孩子回国,只不过是吃定自己绝对不会离开他。
可是他千算万算却没想到。
方时嫤早就知道一切。
他登机了吗?”
“没有。”
侦探的声音顿了顿,“他在柜台前站了十分钟,最后转身离开了。
不过按行程推算,现在应该知道伦敦了,如果他坐了另一班飞机的话。”
“好,我知道了。”
“可是您的行踪很快就会被发现的……毕竟许先生的技术团队很强大。”
“没关系,你的酬金我会按时打给你。”
方时嫤深吸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许之怀从来都这样,习惯用最迂回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深情。
就像当年她有一次赌气提出离婚时,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三天,最后拿着一份财产转让协议出来,说只要她不走,名下所有资产都可以转到她名下。
而他自己可以随时净身出户。
他似乎永远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填补就能复原的。
“知道了。”
方时嫤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回床头柜。
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看见自己的脸。
这是她在民宿住的第五天。
从医院出来那天,她没有按原计划去机场,反而打车来到了这家民宿。
方时嫤曾经和好友来过几次。
民宿老板是个话少的中年女人,看到她来立马给她安排了带院子的一楼。
相对来说比较大也很安静。
还特地给她换上了安神的枕头,方时嫤的心里一阵暖意。
她知道许之怀一定会找过来。
方时嫤掀开被子坐起来,地板的凉意透过拖鞋渗上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那扇别致的木窗,槐树的清香混着潮湿的空气涌进来
手机里的天气预报说云南未来一周都是晴天,她点开购票软件,指尖在屏幕上犹豫了片刻,最终按下了确认键。
云南她一直都很想去。
如今没有人和事情的顾虑,她就更想去看看。
该走了。
不是为了躲,只是不想再纠缠了。
反正许之怀迟早都要来,方时嫤决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第十二章
坐上飞机的时候,方时嫤还有些恍惚。
上一次研究云南的教程时,她甚至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独自奔赴心心念念的地方。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云层被阳光染成淡淡的金粉色,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的故事书上的内容。
每一页前面都会有谜语,而书的答案需要特殊的卡片才能看到。
那时候多好,以为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所有的离开都有归期。
空乘推着餐车走过时,礼貌问她需要些什么。
方时嫤摇了摇头。
她的胃里还隐隐作痛,没什么胃口。
前座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个年轻女人转过身,手里捧着一小袋饼干,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孩子第一次坐飞机有点吵闹,这个给您,要是等会儿吵到您了,还请多担待。”
方时嫤接过饼干,目光落在女人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大概三四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样子十分可爱。
“没关系。”
她轻声说,声音有些发哑。
小女孩突然咯咯笑起来,伸手想去抓她垂在身侧的头发。
女人赶紧按住孩子的手:“朵朵,不许没礼貌。”
“她很可爱。”
方时嫤看着那只挥舞的小胖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痛意一直蔓延到心口。
女人松了口气,又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才转回去。
方时嫤低头看着那袋饼干,包装袋上印着卡通小熊,她捏着包装袋的边角,轻轻摩挲了几下。
她看了好久才戴上耳机,随机播放了一首音乐。
她知道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那段婚姻早已让她的真心显得可笑,许之怀就像不肯放手的孩子,以为只要攥得够紧,就能拼回原来的样子。
想起那天她躺在医院的检查室里,听着医生说“怀孕三周”,那时的她第一反应是开心。
许之怀的开心。
她甚至把他的开心放在首位。
可是这样一个人却为了别人不惜欺骗她。
飞机开始降落时,机身轻微地颠簸了一下。
方时嫤望向窗外,连绵的青山像被水洗过一样,绿得发亮。
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陌生的空气,是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她却忽然觉得,心里某个紧绷了很久的东西,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拖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门口时,方时嫤有些惊叹。
出发前她只看过中网上的照片,没想到实景比照片里还要好。
青灰色的瓦檐,木格子窗,院角有棵小小的石榴树,枝头挂着几个青绿色的果子。
推开那扇木门。
房子是老式的两居室,客厅铺着暗黄色的木地板,家具也都是原木色的,带着淡淡的松木香气。
可以看出主人保养的很好。
她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稻田,风吹过,稻浪像绿色的海洋一样起伏。
接下来的几天,方时嫤活得像个真正的当地人。
每天早上被鸡鸣叫醒,她都要去吃一碗当地的皮蛋馄饨。
味道鲜美而且价格很实惠。
吃完以后她就去村口的早市买新鲜的蔬菜和水果,摊主是个皮肤黝黑的大爷,每次都多给她一把小葱。
方时嫤给钱他也不收,只说是送的。
下午她会搬把藤椅坐在院子里看书,阳光透过石榴树的叶子洒下来,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没有外卖。
她开始学着做饭,对着手机软件一步一步地操作,虽然偶尔会把菜炒糊,但看着自己做的家常菜摆在餐桌上,她的心里会有种踏实的感觉。
她给院子里的石榴树浇了水,清理了角落里的杂草,甚至买了几盆多肉植物,摆在窗台上。
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整个院子。
第十三章
但是唯一不好的是,云南的雨说来就来。
不给人一点心理准备。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瓦檐上,像在敲鼓。
风都带着湿冷的气息。
她起身去关窗,刚走到院子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
“您好,请问能让我躲会儿雨吗?”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突然吗传进来。
方时嫤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个穿浅灰色冲锋衣的男人,背着一个大大的登山包,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水珠顺着发梢滴下来,脚下积了一小滩水。
“雨太大了,附近没找到避雨的地方。”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带着点不好意思。
“进来吧。”
方时嫤侧身让他进来。
男人走进院子,目光在四周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身上,眼神里突然多了点惊讶。“请问……你是方时嫤学姐吗?”
方时嫤递毛巾的手顿了一下。
“你是?”
“我是沈言之啊!”
男人眼睛亮了起来,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高二三班的沈言之,你忘了?那时候你是学生会主席,还给我颁过奖呢。”
方时嫤的记忆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她确实有点印象,她记得给他颁的是“最佳创意奖”,奖品是一大本素描本。
“记得。”她笑了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我来这边度假,没想到遇上这么大的雨。”
沈言之接过毛巾擦着头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学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离婚了,在这里放松一下心情。”
方时嫤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沈言之手里的毛巾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这样啊……那还真巧。”
他笑了笑,露出那个浅浅的梨涡,“我也是一个人来的,本来想爬附近的山,结果遇上这种天气。”
雨还在下,院子里的石榴树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方时嫤转身回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谢谢学姐。”沈言之跟在她身后走进客厅,目光在书架上扫了一圈,“学姐你也喜欢看村上春树吗?我高中的时候见你总拿着他的书。”
方时嫤端热水的手顿了一下。
她确实喜欢村上春树,高中就喜欢看,她当年随手放在教室的窗台上,没想到会被人记住。
“嗯,随便看看。”她把水杯递给他。
沈言之接过水杯。
“学姐,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嗯。”
“那挺厉害的。”沈言之喝了口热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我一直觉得学姐很独立,高中时候就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方时嫤笑了笑,没说话。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雨幕。
雨水把稻田浇得油亮,远处的山被雾气笼罩着,像幅朦胧的水墨画。
“学姐,我这次假期挺长的,要在这里待半个月呢,这附近我不太熟,你能不能雨后偶尔带我逛逛?”
雨还在下,敲打着屋檐,发出单调而温柔的声响。
方时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的头发还在滴水,冲锋衣的衣角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眼神里却充满了期待。
她忽然想起高中时的那个午后,她抱着一摞文件从教学楼里出来,看见他坐在花坛边画画,阳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时候的他,也是这样,安静得像棵植物,却又在不经意间,让人记住了他的存在。
“好啊。”
方时嫤点了点头,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等雨停了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