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一尼姑&

发布时间:2025-09-11 07:46  浏览量:1

南宋绍兴年间,一个雷电撕裂夜空的夏夜,婺州城外一户贫苦农人的茅屋里,传出了一声沙哑的婴儿啼哭。

接生婆满手是血地冲出屋子,脸上不见喜色,只有极致的惊恐。

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屋里的夫妇连连磕头:“妖怪!你们家生了个妖怪啊!”

屋里,年轻的农妇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她的丈夫颤抖着手,掀开了包裹着婴儿的襁褓。

只一眼,他也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是个看似正常的婴孩,四肢健全。

但在那两腿之间,却同时长着男女两种器官。

这在科学尚未开化的蒙昧年代,无疑是上天降下的最恶毒的诅咒,是不祥的化身。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村子里蔓延。

有人说,这是妖孽转世,会给全村带来灾祸;有人说,这对夫妇干了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才会遭此报应。

曾经友善的邻居,如今避之唯恐不及。

夫妇二人,成了众叛亲离的孤岛。

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中,他们做出了决定。

三天后的一个深夜,婴儿的父亲用破布紧紧裹住他(她),趁着夜色,悄悄放在了城南观音庵的门口。

那是个被世人遗弃的生命,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神佛的慈悲。

他放下孩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口中喃喃:“佛祖在上,求您给这孽障一条活路吧。”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次日清晨,观音庵的老师太推开庵门,发现了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孩子已经饿得哭不出声,小脸冻得发紫。

老师太叹了口气,心怀慈悲地将孩子抱进了庵内。

当她解开襁褓,准备为孩子清洗身体时,那惊世骇俗的秘密,便呈现在了眼前。

周围的小尼姑们吓得连连后退,口中惊呼“阿弥陀佛”。

老师太却只是怔了片刻,随即用被褥盖住了孩子的身体。

她望着那张无辜的睡脸,双手合十,神情悲悯:“罪过,罪过。众生皆苦,你这孩子,怕是来渡一场大劫的。也罢,既入我佛门,便是我佛的子民。”

她为这个无名无姓的弃婴,取了一个法名:师秀。

一个注定要搅动整个婺州城风云的名字,就这样,在一个寂静的清晨,诞生于青灯古佛之侧。

01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十五年。

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个被视为“妖孽”的弃婴,竟出落得如此风华绝代。

十五岁的董师秀,已是婺州城内一道无人敢直视的风景。

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身形高挑,一袭素色僧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得气质清冷,不染尘埃。

寻常女子站在她身边,便如明珠旁的瓦砾,自惭形秽。

更令人惊叹的,是她的才情。

佛法经纶,她过目不忘,与老师太辩经,常能引经据典,提出独到见解;琴棋书画,她无师自通,一曲《普庵咒》能引得百鸟驻足,一幅《杨柳观音图》引来城中富商重金求购。

她静坐时,是宝相庄严的菩萨;她微笑时,又是颠倒众生的仙子。

渐渐地,“无相观音”的美名,在婺州城的上层社会中不胫而走。

然而,无人知晓,在这具看似完美的皮囊之下,隐藏着怎样一个挣扎而又孤独的灵魂。

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师秀都会在自己房中,点上一盏油灯,对着一盆清水,一遍遍地审视自己的身体。

那具既是男人又是女人的躯体,是她与生俱来的原罪,是她不敢示人的最大秘密。

她曾为此感到羞耻、恐惧、甚至憎恨。她不明白,为何佛祖要让她以这样一副怪物的模样降临世间。

是老师太,在她最迷茫的时候,开解了她。

“师秀,”老师太抚摸着她的头,平静地说,“人的身体,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一把会腐烂的骨头。真正决定你为谁的,是你的心。

你的身是魔障,你的心,可以是佛心。”

这番话,为师秀打开了一扇窗。

她开始接受自己的与众不同。她渐渐发现,这具独特的身体,虽是诅咒,却也赐予了她常人所没有的敏锐和洞察力。

她能轻易看透那些久居深闺的贵妇小姐们,心中压抑的苦闷与不为人知的欲望。

她学会了用慈悲的佛法作伪装,用超凡的才情作武器。她将自己的真实面目,深深地埋藏在那袭宽大的佛衣之下。

02

师秀的名气越来越大,终于叩开了那些最重规矩的官宦之门。

婺州太守的独生女周若兰,年方二八,自幼饱读诗书,心高气傲,却在第一次见到师秀后,便被其风采彻底折服,执意要拜入师秀门下,学习琴艺和佛法。

太守爱女心切,又听闻师秀德才兼备,便允了此事。

有了太守千金这块金字招牌,观音庵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

城中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纷纷将自家女儿送来,以能得到“无相观音”董师秀的亲自教导为荣。

观音庵的后院,成了婺州城最高雅、也最隐秘的女子学堂。

在这里,师秀是绝对的掌控者。

她教她们抚琴,评她们的诗画,听她们倾诉着各自的心事——对包办婚姻的恐惧,对心上人的思念,对深闺寂寞的哀怨。

她像一个最完美的知己,用温柔的话语和悲悯的眼神,轻易地便俘获了这些少女的心。

而真正的“祸害”,则始于一个春日的夜晚。

那晚,周若兰因一首思念远方未婚夫的词,触动了心事,在房中独自垂泪。师秀闻讯而来,没有多言,只是为她弹了一曲《长相思》。

琴声幽怨,烛光暧昧。

周若兰握着师秀的手,哭诉道:“师父,若兰心里好苦。”

师秀凝视着她梨花带雨的娇美容颜,轻声说:“我知道,你的苦我都懂。”

她的话语,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周若兰看着眼前这张比月中仙子还要美丽的脸,闻着她身上清冷的檀香,心中一荡,竟鬼使神差地依偎进了她的怀里。

师秀的身体微微一僵,但没有推开她。

那一夜,在重重帷帐之后,师秀用自己那不为人知的秘密,给予了周若兰一种前所未有的、超越了性别的慰藉与欢愉。

周若兰沉沦了。

她从未想过,女人与女人之间,竟可以如此亲密。

师秀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师父,更是她的神,是她唯一的知己,是她深闺生活中唯一的光。

这,便是“祸害”的开始。

从此,师秀的禅房,成了这些贵女们心照不宣的极乐之地。

她们白天是端庄守礼的大家闺秀,夜晚,则在师秀的引领下,探索着被礼教压抑的欲望深渊。

师秀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她们之间,接受着她们的崇拜、爱慕与奉献。

她的名声愈发显赫,观音庵收到的香火钱也堆积如山。

她以为自己找到了驾驭命运的方式,用谎言和佛衣,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华丽而又安全的宫殿。

她不知道,当一个人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她。

一场更大的劫数,正在红尘的另一端,悄然等待着她。

03

如果说,那些官家小姐是未经风雨的温室花朵,那么刘若素,便是被狂风吹落枝头,却依旧在泥泞中坚韧吐芳的白梅。

刘若素是城中茶商刘员外的遗孀。

一年前,丈夫响应朝廷号召,从军北上,不幸战死沙场,撇下她二十二岁便守了望门寡。

她生得貌美,肌肤胜雪,眉眼间总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忧愁,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韵致。

夫家亲族贪图她的家产,城中的浪荡子弟则觊觎她的美色。

其中最无耻、最难缠的,便是城南的地痞头子,胡宗用。

此人仗着舅舅是县衙的都头,横行乡里,无人敢惹。他见刘若素年轻貌美又无人撑腰,便三天两头地上门骚扰,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刘若素一介孤女,只能紧锁大门,日夜垂泪,苦不堪言。

在听闻观音庵董师秀不仅佛法高深,更能为官家女眷解惑分忧之后,刘若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备了香火,来到了庵中。

她没有像其他贵女一样求琴棋书画,她只求一分安宁。

师秀第一眼见到刘若素时,心中便微微一动。

眼前这个女子,与她教导的那些天真烂漫的官家小姐截然不同。她的眼神里,没有不谙世事的纯真,而是饱经风霜后的沉静与哀愁。

那是一种被命运死死扼住喉咙,却依旧不肯屈服的眼神。

在那眼神深处,师秀看到了自己。

“夫人此来,所求何事?”师秀为她奉上一杯清茶。

刘若素未语泪先流,将自己的苦楚一五一十地道来。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那份平静之下,却藏着滔天的委屈与绝望。

师秀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待刘若素说完,才缓缓开口:“《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胡宗用之流,亦是泡影。风一吹,便散了。”

她的声音清冷,却仿佛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刘若素怔怔地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位名满全城的“无相观音”,似乎真的能看透她所有的痛苦。

那一天,她们聊了很久。从佛法,到人生,再到女人在这世道上的不易。师秀发现,与刘若素交谈,无需像对那些官家小姐一样处处迁就,时时引导。

刘若素的心是通透的,她们之间,有一种天然的、属于同类的默契。

而刘若素,也平生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感受到了被全然理解的慰藉。

自此,刘若素成了观音庵的常客。而师秀,也开始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这位新寡的身上。

她那颗在无数虚情假意中早已变得麻木的心,竟因为刘若素的出现,重新泛起了涟漪。

04

胡宗用见刘若素日日往尼姑庵跑,对自己不理不睬,心中更是邪火高涨。

他认定是师秀这个“妖尼”在背后作祟,便打定了主意,要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这日傍晚,他喝了些酒,带着两个家丁,径直踹开了刘若素家的院门。

“小娘子,躲了几日,也该出来见见你家爷了吧!”胡宗用满口酒气,脸上挂着淫邪的笑容。

刘若素吓得花容失色,与丫鬟堵在堂屋门口,瑟瑟发抖。

“你……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胡宗用大笑,“在这婺州城南,我胡宗用就是王法!今天,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说罢,他便挥手让家丁上前抓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胡施主,好大的威风。”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董师秀一袭素色僧袍,手持佛珠,悄然立于门口。她身后,还跟着两名太守府的仆妇,那是她特地从周若兰那里“借”来的。

胡宗用见到师秀,先是一愣,随即色厉内荏地骂道:“臭尼姑,这里没你的事,少管闲事!”

师秀没有理他,只是径直走到刘若素身前,将她护在身后。她看着胡宗用,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我今日刚从太守府出来,”师秀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周小姐还与我谈及,说城中治安,颇有待整顿之处。

尤其是对那些欺凌孤寡的泼皮无赖,太守大人,最为痛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两个跃跃欲试的家丁。

“我本以为,这只是周小姐的随口之言。却不想,刚一出门,就亲眼见到了。

看来,我回头得向太守夫人好好说道说道,这婺州城的王法,究竟是谁。”

胡宗用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了。

他再横,也只是个地痞。

太守,那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他不知道师秀说的是真是假,但他不敢赌。

他看着眼前这个美得不像话的尼姑,她明明手无寸铁,却让他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

“你……你少拿太守来压我!”胡宗用嘴上还硬撑着。

“阿弥陀佛。”师秀不再看他,对刘若素柔声说道,“刘施主,我们进去吧。莫让犬吠之声,惊扰了清净。”

这句“犬吠之声”,是压垮胡宗用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尼姑骂作是狗。周围的邻居,早已探出头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胡宗用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死死地瞪着师秀护着刘若素走进大门的背影,那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知道,今天他栽了。

他灰溜溜地带着家丁走了。但他心中,已经埋下了一颗怨毒的种子。他得不到刘若素,更恨那个让他当众颜面扫地的董师秀。

他发誓,一定要查出这个妖尼的底细,一定要让她身败名裂,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而屋内,刘若素看着为自己挡下一切的师秀,早已是泪眼婆娑。这一刻,师秀在她眼中,不再是尼姑,不再是师父。

是她的英雄,是她的神。

她握住师秀的手,哽咽道:“师父……此生若素无以为报……”

师秀反手将她冰冷的手握紧,轻声说:“你我之间,何须言报。”

那一晚,师秀没有回庵。在刘若素的闺房里,两人同榻而眠。

这一次,师秀付出的,不仅仅是慰藉,更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真情”的东西。

师秀与刘若素的情感,如同暗夜里悄然盛开的昙花,美丽、禁忌,却也脆弱。

她们沉浸在这份世俗不容的温暖之中,却不知,被嫉妒与怨恨点燃的复仇之火,已经烧到了眼前。

05

胡宗用“英雄救美”不成,反被尼姑当众羞辱为“犬”的事,很快就在城南的酒肆妓馆里传开了。

“听说了吗?胡大官人被观音庵的师秀师太一句话就吓跑了!”

“何止是吓跑,脸都绿了,跟个龟孙子似的!”

那些平日里巴结他的狐朋狗友,如今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把他当成了最大的笑柄。

男人的脸面,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胡宗用只觉得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这口恶气,他咽不下。

他不再去酒楼买醉,也不再去妓院寻欢。他像一头受伤后躲在暗处舔舐伤口的孤狼,所有的精力,都汇聚成了一股怨毒的执念:他要毁了董师秀。

他要撕下她那张故作清高的仙女面皮,要让全婺州城的人都看看,这“无相观音”的佛衣之下,究竟是何等的肮脏!

他开始像个影子一样,日夜在观音庵和刘府之间游荡。

他收买了刘府的一个下人,将师秀的行踪摸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了师秀隔三差五便会去探望刘若素,甚至,有时候会在刘府留宿,直到深夜才独自回庵。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他心中渐渐成形。

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得用蛮力的地痞,仇恨让他变得狡猾而又耐心。他在等,等一个最好的时机,一个人赃并获,让董师秀永世不得翻身的机会。

06

中秋过后,天气渐凉。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刘若素在自家的小阁楼里备下了一桌酒菜。

她与师秀相对而坐,窗外,银色的月光如水银泻地,将整个婺州城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诗意之中。

“若素从未想过,此生还能有如此心安的时刻。”刘若素为师秀斟满一杯桂花酒,眼中波光流转,“遇见师父,是若素三生有幸。”

师秀看着她,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在这世上,只有在刘若素面前,她才能卸下所有的伪装。

她不是什么“无相观音”,也不是那些贵女们的欲望投射,她只是师秀。一个同样渴望爱与被爱的,孤独的灵魂。

酒意微醺,情到浓时,刘若素靠在师秀的肩上,轻声问:“师父,若素斗胆,想问一句……您在入庵之前,家中是何光景?可曾……有过心上人?”

师秀的心,猛地一颤。

这是她最恐惧,也最渴望被触碰的问题。她看着刘若素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涌上心头。

她想告诉她一切。告诉她自己那荒唐的身世,那具怪异的身体,那些在无数个夜晚折磨着她的噩梦。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或许,只有刘若素,这个同样被命运捉弄的女人,才能真正理解她,接纳她。

她的嘴唇动了动,几乎就要将那句埋藏了二十年的秘密脱口而出。

“若素,我……”她看着刘若素的眼睛,试探着问道,“若我……并非你眼中所见的这般模样,你……还会如此待我吗?”

刘若素一怔,随即莞尔一笑,以为她是在说笑:“师父在我眼中,便是天上的谪仙。无论何种模样,都是若素心中最敬、最爱之人。”

这句深情款款的回答,却像一盆冷水,浇熄了师秀刚刚燃起的勇气。

谪仙?

她苦涩地笑了笑。自己这副不男不女的身子,算什么谪仙?不过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怪物罢了。

她终究还是退缩了。

一辈子养成的习惯,让她不敢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夜深了,我该回庵了。”她站起身,掩饰住眼中的失落。

“今晚月色这么好,师父何必急着走?”刘若素拉住她的衣袖,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不如……就歇下吧,待明日一早再回。”

“不了。”师秀摇了摇头,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庵中还有事务。”

她推开了刘若素的手,也推开了一场或许可以避免的劫难。

她走出刘府,独自一人,走进了那片看似宁静,实则杀机四伏的月色之中。

06

巷子很静,只有师秀自己的脚步声,和秋虫偶尔的鸣叫。

月光将她的影子,在青石板路上拉得很长。

走到巷子中段时,师秀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闻到了一股味道。一股混杂着汗臭、酒气和男人最原始的、充满攻击性的味道。

“谁?!”她厉声喝道,心中警铃大作。

回答她的,是三条从黑暗中窜出的黑影。为首的,正是那张她刻骨铭心的脸——胡宗用。

“小娘子,终于让爷爷我逮到你了。”胡宗用狞笑着,一步步逼近,他身后的两个家丁,也堵住了巷子的另一头。

师秀强作镇定,冷声道:“胡宗用,你想干什么?太守府的威严,你忘了吗?”

“太守府?”胡宗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的好师太,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没王法的黑巷子!在这里,我就是你的天,我就是你的王法!”

他不再废话,猛地一扑。

师秀虽自幼在庵中长大,也练过几手防身的粗浅功夫,但她一个“女子”,如何是三个壮汉的对手?

只两三个回合,她便被胡宗用死死地按倒在地。

“放开我!你这泼皮!畜生!”师秀拼命挣扎,平生第一次,她感到如此的无力和绝望。

“畜生?嘿嘿,今天就让你尝尝,畜生是怎么疼爱你的!”

胡宗用的眼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疯狂地撕扯着师秀身上的僧袍,嘴里骂骂咧咧:“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倒要看看,你这佛衣下面,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嘶啦”一声,师秀胸前的衣襟被完全撕开,月光照亮了她雪白的肌肤。

胡宗用得意地大笑着,一只粗糙的大手,带着报复的快感,狠狠地抓了下去……

胡宗用的笑声,在下一刻戛然而止,接下来发生的事,让这个混混,也吓破了胆。

他的手,像是摸到了一块烧红的烙铁,又像是碰到了一条冰冷的毒蛇,猛地僵住了。

他脸上得意的狞笑,瞬间凝固成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惊恐与荒谬的表情。

他死死地盯着被撕开的僧袍下,那片被月光照亮的、绝不可能属于女人的身体部分。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脖子,颤抖着说出了一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话:

“你……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07

胡宗用的惊叫,像一把尖刀,刺破了师秀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那一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二十年来,她像一个走在悬崖峭壁上的杂耍艺人,用尽全部心力维持着完美的平衡。而此刻,脚下的钢丝,断了。

然而,极致的恐惧,催生出的却是极致的疯狂。

“我杀了你!”

在胡宗用和他那两个同样目瞪口呆的家丁反应过来之前,师秀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

她眼中不再有往日的清冷与悲悯,只剩下野兽般的狠厉。

她用尽全身力气,一头撞进胡宗用的怀里,张口便向他的脖子咬去!

胡宗用哪里料到这“仙子”般的尼姑竟会如此凶悍,被撞得连退数步,脖子上一阵剧痛,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就是这个瞬间!

师秀如同一条挣脱了罗网的游鱼,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不顾身上被撕破的僧袍和流血的伤口,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暗之中。

她跑着,疯狂地跑着。身后,是胡宗用夹杂着惊恐与愤怒的叫骂声。

冷风灌进她破裂的衣襟,吹在她那暴露在空气中的、不容于世的秘密上,像刀子一样割着她的皮肤,更割着她的灵魂。

观音庵,那个曾经庇护了她二十年的地方,在这一刻,显得那么遥远。

……

小巷里,胡宗用捂着流血的脖子,浑身还在颤抖。

“妈的……妈的……”他语无伦次地咒骂着,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幕。

一个家丁凑上来,声音发颤:“大……大哥,那……那尼姑……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啥玩意儿?”胡宗用先是打了个哆嗦,随即,他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病态的、扭曲的狂喜。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他找到了一个比当众强暴她、杀了她,要恶毒一百倍、一千倍的报复方式!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他要让那个高高在上的“无相观音”,从圣洁的莲台,坠入最肮脏的烂泥坑里!

“走!”他一把推开家丁,脸上带着狰狞的笑容,“去喝酒!去城里最大的酒楼!老子今天发现了一件天大的奇闻!要说给全城的人听!”

那一夜,婺州城最大的酒楼里,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伴随着胡宗用那添油加醋、污秽不堪的描述,像瘟疫一样,迅速传开:

“观音庵那个美若天仙的董师秀,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

08

流言,是世界上最快的刀。

一夜之间,“妖尼”董师秀的故事,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婺州城的每一个角落。

茶馆里,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妖尼”如何用邪术迷惑良家妇女;街头巷尾,妇人们交头接耳,把师秀描述成一个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怪物。

故事越传越离谱,但核心却始终如一:那个被全城奉为“菩薩”的董师秀,是个骗子,是个怪物,是个“祸害”。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那些曾经将师秀奉若神明的官宦之家。

太守府,周若兰的父亲,婺州太守周大人,气得将一方端砚摔得粉碎。

他的女儿,竟与一个“妖物”同榻而眠数年之久!这不仅是家丑,更是足以断送他整个政治生涯的奇耻大辱!

“孽障!”他指着跪在地上、早已哭成泪人的周若兰,“我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曾经对师秀的爱慕与崇拜,在巨大的恐惧和羞耻面前,瞬间化为乌有。

为了保全家族名声,周家第一个向县衙递上了状纸,状告妖尼董师秀,妖言惑众,淫辱闺女。

有了太守府带头,其余的官宦之家纷纷效仿。

那些曾经在师秀面前倾诉衷肠、缠绵悱恻的贵女们,如今在家人的逼迫下,一个个都成了声泪俱下的受害者。她们的证词,成了射向师秀的最毒的箭。

整个婺州城,都在与董师秀做切割。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来自刘若素。

当流言传到她耳中时,她整个人都懵了。她不信,她不愿相信那个救她于水火、与她心意相通的知己,竟会是别人口中的“怪物”。

她想起了那个月夜,师秀那句奇怪的问话:“若我……并非你眼中所见的这般模样,你……还会如此待我吗?”

原来,那不是试探,是提醒。

巨大的背叛感和被欺骗的痛苦,瞬间击垮了她。她的爱情,她的感恩,她的一切,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的夫家亲族,更是借此机会,逼着她去官府告状,否则便要将她沉塘,以洗刷门楣之辱。

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刘若素崩溃了。她穿着一身孝服,一步步走进了县衙。

她的出现,彻底坐实了董师秀的罪名。

那个曾经被她视为英雄和神明的人,如今,成了她亲手送上断头台的罪人。

观音庵被查封了。

老师太一夜白头,被勒令闭门思过。

董师秀被差役从禅房里拖出来的时候,没有反抗。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被撕破的僧袍,头发散乱,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了。

县衙公堂之上,人山人海。

“堂下妖人董师秀!”知县将惊堂木一拍,厉声喝道,“你可知罪?!”

师秀被两条粗壮的铁链锁着,跪在堂中。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

她看到了周若兰的父亲,看到了其他贵女的家人,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人群角落里,那个穿着孝服、以纱遮面、浑身颤抖的身影——刘若素。

她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刘若素立刻垂下了头,不敢再看。

师秀的嘴角,泛起一丝凄然的苦笑。

她没有回答知县的话,而是用一种平静到令人心悸的声音,开始讲述。

她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被父母遗弃的“怪物”的故事。

她讲了自己如何在恐惧和自卑中长大,如何在老师太的教导下,用才华和伪装,为自己赢得了活下去的尊严。

她讲了那些在深夜向她哭诉的贵女,她们是如何将她当成逃避现实的唯一出口。

“她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尼姑,而是一个能听懂她们寂寞,又能满足她们欲望的幻影。”她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公堂,“我给了她们想要的幻影,她们给了我想要的尊重。

这,不过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

“你……你这妖人!死到临头,还敢妖言惑众!”知县气得浑身发抖。

师秀最后看了一眼刘若素的方向,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痛楚:“我一生都在谎言之中。唯有一人,我曾付过真心,曾想过……托付余生。”

“可惜,这世道,容不下一个怪物说一句真话。”

她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又绝望,听得在场众人无不毛骨悚然。

“我认罪。”她止住笑,平静地对知县说,“我生来便是一桩罪孽,如今,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

知县不再与她废话,将一支红色的令签,狠狠扔在地上。

“妖人董师秀,欺世盗名,淫乱闺阁,败坏人伦,罪大恶极!鉴于其身异于常人,为免惑乱视听,不游街,不示众。着,即刻押赴法场,就地正法,斩立决!”

“斩——立——决——!”

师秀被拖出公堂,押往城郊的法场。

她一身白色的囚衣,在秋风中显得格外单薄。她没有再看任何人,只是望着天上那轮惨白的太阳。

她想起了二十年前,那个将她抱进庵门的慈悲老人。

她想起了十五年来,陪伴她的青灯古佛。

她想起那些与她同榻而眠的少女,想起刘若素为她斟满桂花酒的那个月夜。

一切,都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大梦。

“噗”的一声,刀光落下,人头滚落。

那张曾让无数人痴迷、也让无数人憎恨的绝世容颜,最终沾满了尘土。

她那非男非女的身体,连同她那充满罪孽与传奇的一生,都被官府付之一炬,挫骨扬灰。

这场轰动南宋的奇案,就此尘埃落定。

但“妖尼”的故事,却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疤,留在了婺州城的记忆里。

那些曾与她有过纠缠的女人,在往后的余生中,每当午夜梦回,或许都会想起,那个穿着佛衣,却能给予她们最极致红尘慰藉的……“怪物”。

在那之后,官府对尼姑庵大力整治,在这场改革里,数百名尼姑被斩灭,有的被冤,也有的真的犯下滔天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