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彩色村庄,努比亚人的文化遗存

发布时间:2025-09-09 07:02  浏览量:3

在尼罗河的右岸,黄沙中突然冒出一个村庄,房屋连墙接栋,圆拱形房顶、低矮的墙壁、狭长的石阶,到处是斑斓的色彩,松石绿、孔雀蓝、胭脂红切换自如,橘黄、粉紫星星点点,似乎所有颜色都可从小巧玲珑的房屋上找到,似山鲁佐德向国王描绘的天方夜谭,如梦似幻。

这是努比亚村,是努比亚人的家园。上世纪60年代,埃及修建阿斯旺大坝,淹没了努比亚人祖传的土地。努比亚人不得不离开,部分人被安置在阿斯旺南部的大象岛。古时,努比亚是一个王国,曾统治过古埃及。如今,努比亚人成了埃及的少数民族,但他们依旧保留着祖先的习俗和传统。

在埃及,我见到的民房颜色大多与沙漠相近,像是黄棕色被蒙了厚薄不一的灰,偶有门框、窗台被粉饰,但从未见过如此鲜艳明丽的村庄。与城市里规整且雷同的建筑不同,努比亚人的房屋独特,造型别致,好似小精灵比拼过魔法,获胜者留下了作品。也像孩童捏橡皮泥,捏出形状各异的玩具房,涂上色彩,绘些图案,晾在阳光里。

有幢房屋的大门天青色,三个圆拱顶黄得耀眼,墙面红褐色打底,上面画了绿椰树、白飞鸽和四色神符,各种图案浓艳得如埃及帝王谷的壁画。隔壁房子钴蓝墙上排列着无数颗白星,浓墨重彩地画了几个努比亚孩童,点缀其间的几何图形似曾相识,哦,我曾在法老神庙里见过。

也有素雅的,一面大墙是孔雀尾般的蓝影,两个群青玻璃窗户,几条灰线划过淡蓝外框,裸露的水管被抹了褐色,墙角是绿的,我以为是苔藓,走近一看,原来画了黛绿。三角梅从破败的墙头伸出烈焰般的花朵,不过,这三角梅是活的。

村庄色彩繁杂,却不会让人感觉杂乱无章。看似涂鸦,实则艺术性强。努比亚人对家的设计,处处有美学,沙漠吸走了所有色彩,但努比亚人悉数还原了颜色。

游走村庄,我迷失在色彩中。我好奇村庄的颜色。路旁年轻人说:“祖先的村庄就是彩色的。”“为什么是彩色?”年轻人愣了一下,笑道:“祖先喜欢彩色呀。”

正谈着,听到一户人家传出优美的歌声,年轻人提示我,那是用努比亚语唱的。循声而去,进门,穿过走廊,来到客厅,见着一袭白长袍的主人唱着歌,带着游客舞蹈,想必跳的是努比亚舞,主人把手鼓敲得嘡嘡响。笑声、歌声洋洋盈耳。

我靠墙坐下,脚下是细软的沙子。主人说细沙是从撒哈拉沙漠取来的,踩着沙子,觉得自己不在此处,还像祖先一样,依旧生活在沙漠里。客厅有个砖石围栏,栏内养着两条小鳄鱼。在古埃及神话中,鳄鱼是水神索贝克的活化身,是努比亚人的守护神。努比亚村几乎家家饲养鳄鱼或悬挂鳄鱼木乃伊,用来辟邪和招财,鳄鱼是家庭重要成员。

室内靛蓝是主色调。楼梯绘成天蓝,踏上梯子,好似飞上了蓝天。至覆盖着芦苇和麦秸的屋顶,我环顾四周,蔚蓝的尼罗河上白帆点点,金黄的沙漠包裹着彩色村庄,天高地阔,神清气爽。

走出努比亚人家,我走在全村仅有的一条主路上,路面沙石混合,坑洼不平。彩绳子、花坐垫、红头饰,骆驼被打扮得花花绿绿,安详地蹲在路边等游客,长睫毛一眨一眨的。两个十来岁小男孩,骑着细脚伶仃的骆驼,从村间小道而来。骆驼很放松,嘴巴不停咀嚼着,粪便却如滚石般掉落,气味散发在沙土中。

主路两旁是集市,摊位挤到路面上,服饰、香料、药材、工艺品,销售的都是当地特色物品。一排站立的鳄鱼标本挺有趣,鳄鱼叼着烟斗,烟斗里居然冒出圈圈白烟。脸盆里摆着浓艳的香料,垒起来仿佛一座座小金字塔。

集市卖香料,美食配香料。与中国人用酱汁等调料不同,努比亚人喜欢在食物里放香料。在村庄与沙漠交界处的露天餐厅,我们吃地道的努比亚饭菜,大米、扁豆、面条、牛羊肉、秋葵叶,都被撒上香料,五彩缤纷,秀色可餐。

品尝着饭后甜布丁,我想努比亚村是一块琥珀,定格了千年的努比亚文化,让世人在此地窥视一眼,那千年前由黄金、太阳和对永恒的崇拜构成的古老文化。圣甲虫推动着太阳,日复一日。鹰隼飞离了神庙,一去不回。伊西斯呀,守护法老的女神,当她注视着自己的儿子荷鲁斯登基为王时,会想到有今日吗——被迁离的、在室内撒满沙子的努比亚。

餐厅地板上铺满细沙,我脱了鞋,把脚埋进沙子里。此时,尼罗河水流翻涌,夕阳坠进黄沙里,夜空中星光满天。

栏目编辑:史佳林 文字编辑:王瑜明 图片来源:作者供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