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在岁月里的温柔

妈妈说我小时候特爱哭。送去托儿所就撕心裂肺的哭，去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我还在哭。没办法，妈妈把我送到邻居不参加劳动的大妈家给钱照看我。大妈家里人姓秋，我喊她秋妈。秋妈家几个哥哥姐姐大我许许多都上学了。

秋爸爸是喂马、赶马车的。他家附近有个很大的马圈。马圈旁堆着如山的青草。被阳光晒过后的青草散发着芦苇清甜的香味。揉杂着甘草、胖姑娘草，还有骆驼刺糅迷在一起的味道。

几十只鸡在马圈里用爪子刨食。饲料槽子里也有几只在挑拣剩下的的玉米粒。个个肥肥胖胖，背阔腿壮。羽毛油光发亮，鸡冠鲜红如血。

母鸡在馨香的麦草、稻草、芦苇草料垛子里安静舒适地生蛋。生了蛋的母鸡则骄傲地咯咯哒，咯咯哒叫个不停。惹得贴心的大公鸡偶尔也忙不迭地陪着咯咯哒，咯咯哒回应。尔后，像个绅士，不停地低头啄地上的食物，引导和慰劳生蛋母鸡去吃。

午休的盛夏，我就在马圈边留连张望。由于太小的缘故，我对俊美的高枣红马、青骢马倒没有什么印象了。

直到我快五岁那年，外婆从四川来到我家，我就不再让秋妈妈照顾了。后来，秋妈妈和我家都搬去了不同的单位，我就很少见他们了。

我六七岁时，秋妈家的哥哥姐姐们都工作了。记得是一个寒假，快过年了。秋香姐姐把我接到她工作的地方，和她住在女生宿舍里。之后，又把我送到了她的父母家里。我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秋妈秋爸。 在秋妈妈家见到了一个比我稍小一点的女孩，也曾是秋妈带过的。我俩在秋妈家里小住了几日。

秋爸爸依然喂马，赶马车。我俩就跟在他身后忙前忙后地玩耍。秋爸是个极敦厚善良的人。耐心地在一大片空地上教我俩骑自行车。把我们放到高高的青草垛上，让我们看到比马圈更高、更远的地方。秋妈妈在家里给我俩煎鸡蛋，炸豆腐，是那个年代最美味的食物了。

晚上，我们躺在秋妈妈身边，静静地享受她给与我们的温柔的爱。天还没亮，因想家，我早早就醒了。躺在被窝里听着遥远的鸡圈里传来的一声渺远的鸡鸣，静等天明。不一会，东边、西边传来不同声调的和鸣声。雄浑嘹亮的、沙哑稚嫩的、清脆悠长的、短促咔喔的……好听极了。

当一声声鸡鸣此起彼伏响彻在熹微之中，秋爸秋妈起床。

早饭后。秋爸套好马车，马车上厚厚的装了一车稻草，还有青草。我俩告别秋妈。百般不舍，又万般想家的混杂情绪搅扰着我的心。再看看高高的青草垛，依依诺诺，心却在回家路上飞扬。

躺在厚厚的香甜的草料车上。秋爸爸羊皮大衣盖在我们身上。只听马鞭儿“啪”地一声脆响，马车疾驰。

我们躺着。仰望着冷峻的天空蓝上丝丝缕缕的白云漂浮。

清冷的风从额头倏倏地飞过。很冷。我钻进古老成旧的翻皮羊毛大衣里。白色的羊毛卷已经粘了土，且油腻腻的样子。浓浓的羊毛膻味熏得我想呕吐。

躺在我身边的姑娘啥事没有，安安静静。我懊恼着自己坐马车都要晕车，真没用！

秋爸一路上细心地照顾着我，直到安全送我到家。

时隔几年，秋香姐大婚。我再次去到秋妈妈家，再次遇见了那个小姑娘。真是不解的缘分啊！

那个晚上我俩依旧和秋妈住了一个晚上。

那时的我们都已学会了骑自行车。我们骑着秋爸的绿色自行车在马圈的空地上飞快地转着圈圈。快乐的笑声送到高高的青草垛上方，曾经我们在那里眺望过远方……

秋爸带我们去看他喂的马，还有马圈里乱跑的鸡。高高的麦草泛着金黄，细碎的麦秸金光闪闪……

这次回家不再是秋爸赶马车从我们回家。而是秋香姐的婚车——绿色的大解放送我们。车斗上还站了许多人。一车的笑声……

我晕车了没，已不记得了。记得秋香姐又给我俩又塞了好几包喜糖。那是她甜蜜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