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代码可以重写,爱你无法撤回
发布时间:2025-08-09 09:36 浏览量:3
我在裴灼公司做了三年程序员,也偷偷爱了他三年。
团建那晚借着酒劲,我拦住他:“裴总,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沉默片刻,声音冷得像冰:“抱歉,公司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
第二天我直接递了辞呈,连交接都没做。
三天后,公司核心服务器瘫痪,技术部束手无策。
深夜电话响起,是裴灼嘶哑的声音:“念念,我需要你回来。”
我冷笑:“裴总,我只是个普通员工,帮不了您。”
“不是员工,”他声音发颤,“是我喜欢的人...能回来吗?”
棉棉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嘶哑又带着哭腔:“念念!你赶紧回来!公司服务器……全瘫了!”
我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关我屁事。”
“怎么不关你事啊!”棉棉急得跺脚,背景音一片兵荒马乱,“技术部那帮人全傻眼了!程总监头发都快揪光了!找不出问题在哪儿!订单系统、客户数据库……全挂了!每分钟都在烧钱啊!”
“哦。”我应了一声,毫无波澜。
“哦?!”棉棉尖叫起来,“‘哦’就完了?裴总……裴总他……”
我的心猛地一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裴灼。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浪。我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
“裴总脸色难看得要命!把自己关在机房快三个小时了!烟灰缸都满了!刚才出来吼人,那眼神……我腿都软了!念念,现在只有你能救场了!你是核心架构的主程啊!除了你,没人摸得透那套系统的根!”
“呵。”我扯了扯嘴角,一丝冰凉的笑意蔓延开,“棉棉,你是不是忘了?我三天前就滚蛋了。裴总亲口说的,禁止办公室恋情。我这种‘心思不正’的前员工,哪配碰他的宝贝系统?”
“念念!”棉棉快哭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气话!这是公司生死存亡……”
“他的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打断她,声音冷硬得像块铁,“棉棉,我累了。挂了。”
“别挂!念念!你听我说……”
我没再给她机会,指尖重重按在红色挂断键上。
世界瞬间清静。
只有空调单调的送风声,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裴灼的脸,他镜片后那双总是温和专注、此刻却可能盛满焦灼和怒火的狗狗眼,不受控制地在我脑子里盘旋。
他需要我。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扎进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带起一阵尖锐的、混杂着报复快感的刺痛。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
外面夜色正浓,城市的霓虹冷漠地闪烁着。
手机屏幕又固执地亮了起来。
这次,不是棉棉。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只有两个字。
裴灼。
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的故作镇定。
我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接?还是不接?
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
“喂?”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过了几秒,才传来他低沉嘶哑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用力挤出来的,带着浓重的疲惫和几乎要压垮人的沉重。
“念念……”
我的心脏像是被那两个字狠狠捏了一下,疼得缩紧。
“裴总,”我打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甚至带上点刻意的疏离和嘲讽,“有事?我现在可不是您的员工了。”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我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眉头紧锁,修长的手指用力揉着眉心,也许还穿着那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袖口沾着机房的灰尘。他沉默的时间越长,我心底那点报复性的快意就越是膨胀,几乎要冲破胸膛。
“回来。”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更哑了,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脆弱,“我需要你,念念。公司……需要你。”
“需要我?”我嗤笑一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裴总,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普通程序员,技术部人才济济,程总监更是经验丰富,哪轮得到我这个被您亲自‘请’走的前员工班门弄斧?”
“程立他们搞不定!”裴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和一丝……恐慌?“那套核心架构是你一手搭建优化的!每一个关键节点,只有你最清楚!念念,我知道你生气,但现在……”
“生气?”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为什么要生气?裴总您公事公办,铁面无私,拒绝办公室恋情,维护公司制度,做得对极了!我阮念,心服口服!只是能力有限,实在帮不了您这个大忙!”
“阮念!”他的语气也重了,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怒意,“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服务器每瘫痪一分钟,公司承受的损失……”
“那是您的公司!您的损失!”我几乎是吼了出来,连日来的委屈、不甘、被拒绝的难堪和被轻视的愤怒,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跟我阮念有什么关系?我递交辞呈的时候,我们就两清了!裴灼,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老板姿态!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吼完,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前甚至有些发黑。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寂的沉默。
只有他压抑的、沉重的呼吸声,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他大概被我吼懵了。那个总是温和从容、运筹帷幄的裴灼,大概从未见过我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
也好。
让他看看,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就在我以为他会愤怒地挂断电话,或者用更冰冷的语气命令我时,他那嘶哑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前所未有的低姿态:
“不是员工……”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攒最后一丝力气,每一个字都清晰而艰难地敲打在我的耳膜上:
“是我喜欢的人……能回来吗?”
02“是我喜欢的人……能回来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开。所有的愤怒、委屈、尖利的嘲讽,瞬间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漫天飞舞的、不知所措的空白。
我握着手机,僵立在原地,指尖冰凉。
喜欢的人?
裴灼?
他说……喜欢我?
开什么国际玩笑!
三天前那个冰冷拒绝我的人是谁?那个用“公司规定”像一盆冰水浇灭我所有热情的人是谁?
现在,公司服务器瘫痪了,他需要我了,就来说喜欢?
这算什么?迟来的忏悔?还是为了让我回去救火的权宜之计?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席卷了我,比刚才单纯的怒火更甚!
“裴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因为极致的冰冷和嘲弄,“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特别好骗?‘喜欢’?呵……为了让我回去给你当救火队员,这种话你也能编得出来?你的原则呢?你的‘禁止办公室恋情’呢?喂狗了?”
电话那头,他的呼吸猛地一窒。我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念念,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急促起来,带着一种急于剖白的焦灼,“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你拒绝得很干脆!”我厉声打断他,不想再听任何解释,“‘抱歉,公司规定禁止办公室恋情’,裴总,您金口玉言,字字珠玑,我阮念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忘!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也太可笑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里的哽咽,让声音听起来更冷硬:“裴总,我挂了。祝您早日找到能解决您燃眉之急的‘工具人’。”
“等等!”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挽留,“给我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我在你家楼下!你下来……或者,让我上去!我当面跟你说!”
在我家楼下?!
我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惨白的路灯下,一辆熟悉的黑色宾利静静停在那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车窗降下一半,昏黄的光线勾勒出驾驶座上男人模糊却紧绷的侧脸轮廓。
真的是他。
裴灼。
他竟然真的来了。
三天前那个在团建山庄花园小径上,被我拦住表白时,神情淡漠、眼神疏离得像看一个无关紧要下属的裴灼,此刻竟然像个走投无路的赌徒,深夜驱车堵在我这个“前下属”的楼下。
荒谬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
“你……”我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念念,求你。”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低微和疲惫,“就二十分钟。听我说完。之后……如果你还是决定要走,我绝不拦你。公司的事……我也会另想办法。”
那句“求你”,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我的愤怒铠甲。
骄傲如裴灼,何曾这样低声下气过?
我握着手机,看着楼下那辆车,和他模糊的身影,内心天人交战。
理智在尖叫:阮念!别心软!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就是个骗子!回去你就彻底输了!
可心底深处,那个卑微地喜欢了他三年的自己,却在疯狂呐喊:听他说!听听他到底要说什么!哪怕……哪怕只是谎言!
沉默在电话里蔓延,只有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楼下,他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动摇,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他依旧穿着白天那件挺括的深灰色衬衫,只是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三天不见,他似乎清瘦了些,下巴线条更显凌厉。金丝边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感觉到里面布满了红血丝,写满了焦灼和一种深沉的、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就那样仰着头,固执地望着我窗口的方向,像一尊沉默的雕像,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最终,还是那个卑微的自己占了上风。
“……等着。”我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狠狠挂断了电话。
我胡乱地抓起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踢踏着拖鞋就冲下了楼。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走到单元门口,隔着那道冰冷的铁门,我和门外的裴灼,终于面对面。
几天不见,他眉宇间的倦色浓得化不开,眼下的青黑清晰可见,下巴上甚至冒出了短短的胡茬。这在他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形象里,简直是灾难。
可这副略显颓废的样子,却莫名地……戳中了我心里某个地方。
他看着我,镜片后的目光复杂得难以形容,有急切,有歉疚,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沉痛?
“念念……”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
“二十分钟。”我冷着脸,打断他,双臂环抱在胸前,做出防御的姿态,“裴总,计时开始。有什么话,直说。别绕弯子。”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力量。
“那天晚上,你说喜欢我,”他直视着我的眼睛,目光灼灼,不再回避,“我当时……脑子是懵的。太突然了。”
“懵?”我忍不住冷笑,“裴总阅人无数,被下属表白一句就懵了?这借口找得可真新鲜。”
“不是借口!”他语气加重,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急切,“阮念,你不一样!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我挑眉,语气讥诮,“是因为我写代码比别人快?还是加班比别人多?”
“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不一样!”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这三年,我看着你从一个刚毕业的青涩学生,一点点成长起来,变得独当一面,变得耀眼。你聪明,执着,对技术有近乎偏执的热爱,为了一个BUG可以熬通宵……你身上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像一团火,一直在吸引我靠近。”
我愣住了。
这些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团建那晚,你突然拦住我……我承认,我慌了。”他苦笑了一下,抬手用力揉了揉眉心,满是疲惫,“公司刚拿到A轮的关键融资,投资方代表就在现场盯着!陈总那个人,最忌讳管理层搞办公室恋情,觉得会影响公司稳定和决策公正!他之前就旁敲侧击提醒过我!念念,那天晚上,如果我表现出任何一点动摇,被有心人看到,传到陈总耳朵里,你想过后果吗?”
他上前一步,隔着铁门,目光紧紧锁住我:“我拒绝你,不是因为不喜欢,恰恰是因为……太珍视!”
太珍视?
这三个字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坎上。我环抱在胸前的胳膊,不自觉地松了些力气。
“拒绝你之后,我……”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自责和懊悔,“我后悔了。整个晚上都没睡。我甚至想第二天就去找你,告诉你我真实的想法。可是……”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晦暗:“我没想到你的反应会那么激烈。辞职信……那么快,那么决绝。连一丝挽回的余地都不留给我。”
“念念,”他再次上前一步,手甚至无意识地握住了冰冷的铁门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着你收拾东西离开的背影,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如刀绞。”
“这三年来,习惯了你在公司里,在我视线所及的地方。习惯了周末‘加班’时咖啡馆里你坐在我对面敲键盘的样子,习惯了深秋路过音乐喷泉时你被水雾打湿头发时亮晶晶的眼神……习惯了你的存在。”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挖出来,“你走了,我才发现,我的世界……空了一大块。”
路灯的光晕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眼底的红血丝和那份毫不掩饰的痛楚。
“服务器瘫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技术部束手无策,程立急得跳脚,陈总在电话里咆哮要撤资……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阮念在,她一定有办法!”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和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卑微的希冀:
“念念,回来帮我,好吗?”
“不是以员工的身份。”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是以……我喜欢的人的身份。”
03夜风吹过,带着凉意,拂过我滚烫的脸颊。铁门的冰冷透过薄薄的家居服渗进来,却丝毫压不住我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裴灼就站在门外一步之遥的地方,褪去了所有属于“裴总”的光环和距离,只剩下一个疲惫、懊悔、甚至有些狼狈的男人。
他说,他珍视我。
他说,他习惯了我在他视线所及的地方。
他说,看着我离开,他心如刀绞。
他说……让我以“他喜欢的人”的身份回去。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种,落在我荒芜了三年的心田上,瞬间燎原。理智的堤坝在摇摇欲坠,那个卑微的、只渴望他一点点回应的自己,几乎要冲破所有的防线,尖叫着答应他。
可就在这几乎要沦陷的瞬间,三天前团建山庄花园小径上那冰冷的一幕,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脑海。
他当时的神情,那淡漠的眼神,那句斩钉截铁的“抱歉,公司规定”……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刚刚被点燃的火焰,嗤啦一声,熄了大半,只留下呛人的烟气和冰冷的灰烬。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紧握着铁栏、指节泛白的手,心底涌起的不是感动,而是更深、更尖锐的刺痛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
“裴灼,”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意,“你这番话,说得真漂亮。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如果我不是三天前才被你在那个花园里,用‘公司规定’四个字砸得头破血流,我差点就信了。”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眼神里闪过一丝狼狈和痛苦。
“怎么?现在服务器崩了,火烧眉毛了,才想起来我这个‘最了解核心架构’的前员工,才想起来我‘像一团火’了?”我松开环抱的手臂,往前逼近一步,隔着铁门,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烟草味和浓重的疲惫,“‘太珍视’?‘习惯了存在’?‘心如刀绞’?裴总,您这临场发挥的台词功底,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尖锐:“是不是在您裴大总裁眼里,我阮念就那么好糊弄?几句甜言蜜语,就能让我忘了那盆彻骨的冰水,屁颠屁颠地跑回去给你当救世主?然后再等着下一次,当您的‘珍视’和‘习惯’又需要为您的‘公司规定’或者‘投资人喜好’让路的时候,再被您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
“念念!不是这样的!”裴灼急切地反驳,声音里带着被戳中痛处的慌乱,“那天晚上是情况特殊!是迫不得已!陈总他……”
“别跟我提陈总!”我厉声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也别再拿什么投资人当借口!裴灼,你问问你自己,那天晚上,在你拒绝我的那一瞬间,在你心里排在第一位的,到底是什么?是我的感受,还是你那该死的融资、你那不容有失的公司形象?!”
我的质问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他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挣扎着,痛苦和无力感清晰地写在脸上。他握着铁栏的手颓然松开,无力地垂了下去。
这个无声的默认,比任何辩解都更伤人。
最后一丝微弱的火苗,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灰烬。
我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看着他挺拔的肩膀颓然垮塌,看着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被彻底击垮的灰败。
心里并没有预想中的报复快感。
只有一片荒芜的、尖锐的疼痛。
“看来裴总心里,早有答案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挺好。至少说明您公私分明,是个合格的老板。”
我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也拉开了最后一丝牵连。
“您请回吧。服务器的事,另请高明。我阮念能力有限,更担不起‘您喜欢的人’这个身份。”我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冰冷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释然,“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决然地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我听到了车门被拉开的声音,接着是引擎沉闷的启动声。
车轮碾过地面,声音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我背对着空荡荡的楼道口,僵立了很久很久。直到冰凉的夜风彻底吹透了我的薄外套,才缓缓抬起手,抹掉脸上不知何时滑落的冰凉水痕。
结束了。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冰冷的公寓,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倒在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只想把自己彻底隔绝在这个世界之外。
手机屏幕,却在这片死寂中,再次顽强地亮了起来。
不是裴灼。
是程立。
技术部那个一向沉稳如山、话不多的总监。
我盯着那个名字,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
“喂,程总监。”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挥之不去的疲惫。
“阮念,”程立的声音比棉棉冷静得多,但那份凝重和急迫却同样清晰,“我知道这个时间打扰你很不合适。也知道……你和裴总之间的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但是阮念,这次的事,真的太大了。核心数据库所在的物理服务器集群,主备节点几乎同时出现硬件级故障,存储阵列崩溃,备份……因为运维的疏忽,最新的一份有效备份是三天前的!”
三天前?!
那正是我愤然离开公司的那天!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这意味着,就算现在有神仙能把硬件修好,公司也至少丢失了整整三天极其重要的业务数据!新订单、新客户资料、资金流水……全没了!
这已经不是服务器瘫痪的问题了,这简直是灭顶之灾!客户索赔、信誉破产、投资人撤资……任何一项都足以让这家刚刚崭露头角的公司万劫不复!
“裴总……他把自己关在机房,不吃不喝,试图手动恢复碎片数据,但希望渺茫……”程立的声音透着深深的无力感,“陈总那边……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如果天亮前无法恢复核心业务,保证客户数据不丢……他会立刻启动撤资程序,并且……追究裴总个人的连带担保责任。”
连带担保责任?!
我的呼吸猛地一窒。这意味着,如果公司因此破产,裴灼个人名下的所有资产,甚至未来的收入,都将被用来偿还债务!他奋斗了这么多年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阮念,”程立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恳求,“我知道你受委屈了。裴总他……他处理感情的方式,混蛋透顶!我替他向你道歉!但现在,只有你能创造奇迹了!那套核心架构的底层逻辑和灾备预案的隐藏后门,只有你这个主设计师最清楚!求你看在……看在这三年我们并肩作战、一点一滴把公司做起来的份上……看在……看在裴灼他终究不是个坏人、只是被责任压昏了头的份上……回来帮一把!救救公司!也……救救他!”
救救公司?
救救他?
程立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我混乱不堪的心上。
裴灼把自己关在机房不吃不喝……
裴灼可能要背负巨额债务一无所有……
公司……那个承载了我三年青春、汗水、无数个加班夜晚和隐秘爱恋的地方……即将彻底崩塌……
一幅幅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
第一次面试时,他坐在逆光里,金丝眼镜后的狗狗眼带着温和的笑意:“阮念?欢迎加入。”
周末加班后的深夜,他递给我一杯热咖啡,指着窗外的万家灯火:“看,念念,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这座城市,记住我们的名字。”
深秋夜晚,音乐喷泉的水雾沾湿了他的发梢,他侧头看我时,眼底映着流光溢彩的水光……
还有棉棉咋咋呼呼的笑脸,程立沉稳可靠的眼神,茶水间里大家为了一个技术难题争得面红耳赤……
那些鲜活的、充满奋斗和希望的画面,与此刻服务器崩溃的警报声、裴灼可能一无所有的惨淡前景、公司即将分崩离析的绝望感,形成了极其残酷的对比。
恨他吗?
恨的。恨他的理智,恨他的权衡,恨他把我珍视的感情放在天平上称量。
可是……
看着这一切彻底毁灭?
看着那个曾经意气风发、带着我们追逐梦想的男人,被彻底打落尘埃?
看着自己倾注了三年心血、视作另一个“家”的地方,化为乌有?
我做不到。
眼泪毫无征兆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地址发我。”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哭腔,却又异常清晰和坚定,“我打车过去。让棉棉准备好我权限最高的临时访问密钥,还有……给我弄杯最浓的黑咖啡。”
04凌晨三点的城市,空旷得像个巨大的钢铁坟墓。
出租车一路飞驰,窗外的霓虹光影连成模糊的色带。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压制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恨意、不甘、担忧、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那个混蛋的心疼……各种滋味混杂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被我红肿的眼睛和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没敢搭话。
车子在公司楼下停稳。
昔日灯火通明、充满活力的办公大楼,此刻只有最高几层还亮着灯,在漆黑的夜幕下显得格外孤寂和压抑。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光。
推开车门,一股深秋凌晨特有的、带着霜气的寒意扑面而来,让我打了个哆嗦。
刚走进一楼大厅,一个身影就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
“念念!我的祖宗!你可算来了!”棉棉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眼睛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没擦干的泪痕,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你再不来,我就要去跳楼了!程总监他……他快顶不住了!投资人派来的那个姓陈的狗腿子,在会议室拍桌子骂娘呢!”
她语无伦次,拉着我就往专用电梯跑。
“裴……裴总呢?”我被她拽着,脚步踉跄,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还在机房!像个疯子一样!程总监给他送了几次水和吃的,都被他吼出来了!说谁再打扰他就滚蛋!”棉棉按下顶层的按钮,电梯急速上升带来的失重感让我胃里一阵翻腾,“念念,你……你真能搞定吗?程总监说……备份都……”
“闭嘴!”我烦躁地打断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密钥?”
“哦哦!在这!”棉棉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塞给我,又递过来一杯滚烫的、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黑咖啡,“给!你要的续命水!”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扑面而来的,是比楼下更浓重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氛。
技术部所在的开放办公区灯火通明,但死寂一片。所有电脑屏幕都黑着,只有服务器机柜方向传来沉闷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风扇轰鸣和刺耳的警报蜂鸣。空气里弥漫着电子元件过热的焦糊味和……绝望的味道。
十几个技术部的同事,或瘫在椅子上两眼无神,或像没头苍蝇一样徒劳地围着几台亮着复杂命令行的显示器,脸上写满了疲惫、焦虑和茫然。看到我出现,他们的目光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眼神复杂——有惊愕,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溺水者看到浮木般的、卑微的希冀。
“阮……阮姐?”
“念姐你回来了?!”
低声的惊呼此起彼伏。
我谁也没看,谁也没理。接过棉棉递来的临时工牌刷开门禁,径直朝着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标志着“核心机房重地”的厚重金属门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
走到门口,我停下脚步,看着那冰冷的金属门板,仿佛能穿透它,看到里面那个把自己逼到绝境的男人。
抬手,用力拍在门板上。
“开门!裴灼!”
我的声音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异常突兀和响亮。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机器沉闷的嘶吼和警报声。
“裴灼!开门!是我!阮念!”我提高音量,又重重拍了几下。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门内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厚重的金属门被从里面拉开一条缝隙。
浓重的、呛人的烟雾瞬间涌了出来,混合着更强烈的电子元件焦糊味。烟雾缭绕中,裴灼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我几乎认不出他。
他身上的衬衫皱得像咸菜干,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凌乱不堪,几缕湿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金丝边眼镜歪斜地架在鼻梁上,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神涣散、空洞,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偏执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手里还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烟灰簌簌地往下掉。
他看到我,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像是濒死的人突然看到了光。那目光里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有狂喜,但更多的,是一种浓烈到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混杂着巨大愧疚和卑微恳求的复杂情绪。
“念……念念?”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烟味。
“让开。”我冷着脸,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侧身从他拉开的门缝里挤了进去,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机房里的景象比外面更糟。
巨大的机柜阵列,指示灯疯狂闪烁着刺眼的红色警报。几台关键服务器外壳滚烫,散热风扇发出声嘶力竭的哀鸣。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地上散落着拆开的服务器盖板、各种工具,还有几个捏扁了的空咖啡杯和烟蒂。
裴灼像根木头一样僵在门口,看着我径直走向那几台宣告死亡的主服务器。
“程立说,主备存储阵列同时物理损坏,最新有效备份是三天前。”我一边快速扫视着那些闪烁的红色警告灯,一边打开旁边一台还连着线的监控终端,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调出密密麻麻的日志和报错信息,头也不抬地陈述,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灾备预案的自动切换也失效了,因为备用节点被错误配置占用了资源?”
“……是。”裴灼的声音艰涩地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我……我检查了日志,是……三天前的一次临时扩容操作,运维那边……”
“闭嘴。”我打断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报错代码,“从现在起,别说话,别打扰我。”
手指在冰冷的键盘上飞速敲击,一行行命令符跳跃而出。我需要争分夺秒,在硬件彻底报废前,尝试读取磁盘底层,哪怕能抢救出一丁点碎片数据!
汗水很快浸湿了我的鬓角。机房里的温度高得吓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键盘噼啪作响和服务器垂死的嘶鸣。
裴灼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像个犯了错等待审判的孩子,一动不动。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道灼热得几乎要将我后背烧穿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屏幕上的命令不断运行,返回的结果却令人绝望。物理损坏太严重了。主存储阵列的磁盘组几乎全军覆没,底层数据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尝试了所有我能想到的常规和非常规手段后,屏幕最终定格在一行刺眼的红色错误提示上。
**磁盘I/O错误:物理扇区不可读。**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盯着那行冰冷的提示,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之前强撑的冷静外壳片片碎裂。
肩膀控制不住地垮塌下来。
失败了。
我救不了。
我救不了公司,也……救不了他。
就在这绝望的念头即将吞噬我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屏幕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是底层硬件监控的一个独立模块,通常只显示风扇转速和温度。
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数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脑海中的混沌!
我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
“棉棉!”我朝着门外厉声喊道,“立刻去楼下储物间!最里面那个贴着‘杂物-勿动’的灰色金属工具箱!给我拿上来!快!”
05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急切而微微变调,在死寂的机房里显得格外尖锐。
门外的棉棉显然被我吼懵了,几秒后才传来她慌乱的应答:“啊?哦哦!储物间!灰色工具箱!马上!!”
脚步声噔噔噔地跑远。
裴灼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上前一步:“念念?怎么了?有办法?”
“别吵!”我头也没回,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那个微小的、代表着某个特定冗余电源模块异常电压波动的数值,手指在键盘上敲得更快,调出更深层的硬件诊断日志,心跳如擂鼓。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中迅速成型。
棉棉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沾满灰尘的、毫不起眼的灰色金属工具箱,气喘吁吁:“念……念念!是……是这个吗?”
“就是它!”我一把夺过工具箱,顾不上灰尘,直接打开。里面不是什么杂物,而是几块看起来像电路板、上面焊接着各种复杂芯片和接口的板卡,还有几根特制的连接线!
“这是……”裴灼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你……你什么时候……”
“闭嘴!搭把手!”我没时间解释,语速飞快地命令道,同时已经抄起一把螺丝刀,动作快如闪电地开始拆卸那几台宣告死亡的主服务器中,一块特定位置的冗余电源板!
“拆掉这块故障板!快!”
裴灼被我吼得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接过我递过去的工具,凭借他深厚的硬件功底,迅速而精准地配合着我的动作。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滚烫的机箱外壳上,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
拔掉故障电源板,清理触点,将工具箱里那块布满灰尘的、特制的板卡小心翼翼地插入那个空出来的、原本设计用于特殊扩展的插槽,接上特制的连接线……
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迅速,却又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
“启动备用节点!绕过主阵列,直接尝试从这块板卡挂载底层镜像!”我对着监控终端,对着空气,更像是对着自己嘶吼。
裴灼立刻扑向旁边的控制台,手指翻飞。
嗡——
一阵不同于垂死嘶鸣的低沉嗡鸣声响起。
监控屏幕上,代表备用节点的指示灯,由刺眼的红,艰难地、缓慢地……跳成了代表正在读取的黄色!
紧接着,瀑布般的报错信息停止了刷屏!
一行行绿色的、代表读取成功的提示信息,开始断断续续地、如同奇迹般地在屏幕上艰难地向上滚动!
“成了!成了!!”棉棉第一个尖叫起来,激动得跳脚,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
机房外,一直紧张关注着里面动静的技术部同事,也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欢呼声!
“天啊!数据在读取!”
“有救了!有救了!”
裴灼猛地转过头,看向监控屏幕,又猛地看向我。他脸上的疲惫和灰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近乎狂喜的光芒。那双布满血丝的狗狗眼,此刻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屏幕上跳动的绿色字符,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没有看他。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看着那些代表着宝贵数据的区块被一点点艰难地读取出来,看着进度条如同蜗牛爬行般,却坚定地向前推进着。
汗水顺着我的额角流下,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但我顾不上擦。
直到看着一个关键的系统数据库文件被完整识别、挂载成功,看着代表核心订单系统的服务状态艰难地、却真实地从“DOWN”跳成了“STARTING”……
一直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才猛地松弛下来。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席卷了全身。
眼前猛地一黑,腿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念念!”
预想中摔在冰冷地板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带着熟悉的、干净清爽的衣料气息和浓重的烟草味,稳稳地、紧紧地接住了我。
是裴灼。
他半跪在地上,将我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手臂箍得那么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剧烈的起伏,感受到他急促而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发顶,感受到他身体难以抑制的颤抖。
“念念……念念……”他一遍遍地低唤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后怕,滚烫的液体,一滴、两滴……砸落在我的颈窝,灼烧着我的皮肤。
我靠在他怀里,浑身脱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耳边是他失控的心跳和压抑的哽咽。
所有的委屈、愤怒、不甘、疲惫……在这一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眼泪终于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我像个迷路了很久终于找到家的孩子,在他怀里,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和盔甲,失声痛哭。
“混蛋……裴灼……你混蛋……”我一边哭,一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捶打着他坚实的后背,语无伦次地控诉,“你凭什么……凭什么那样对我……凭什么让我那么难过……凭什么……还要我来救你……”
“对不起……对不起念念……是我混蛋!是我眼瞎!是我被狗屎责任蒙了心!”他更紧地抱住我,下巴抵着我的发顶,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痛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永远失去你了……”
机房里的机器还在低沉地嗡鸣,警报声已经彻底消失。
门外是同事们压抑的欢呼和棉棉喜极而泣的哭声。
门内,只有我们两个人。
在弥漫着焦糊味和烟味的冰冷机房地板上,在刚刚从毁灭边缘被拉回来的服务器嗡鸣声中,紧紧相拥。
他滚烫的眼泪和我的泪水交织在一起。
所有的隔阂、误解、伤害,似乎都在这一刻,被这劫后余生的泪水冲刷着,显露出底下那份从未改变、也从未消失的、沉甸甸的情感。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抽噎。
裴灼小心翼翼地、像捧着易碎的珍宝般,稍微松开了一点怀抱,抬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
他的眼睛依旧红肿,布满血丝,但那份深沉的疲惫和绝望已经褪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失而复得的珍重,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的温柔。
他凝视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宣誓般的郑重:
“阮念。”
“再给我一次机会。”
“不是老板对员工。”
“不是上司对下属。”
“是裴灼,对你。”
“以男人的身份,追求我心爱的姑娘。”
“这一次,没有公司规定,没有投资人压力,没有任何狗屁的权衡利弊。”
“只有我,和我这颗……迟到了很久、但从未停止跳动的心。”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灼热而坦诚,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紧张和希冀:
“你……愿意吗?”
机房的嗡鸣声似乎在这一刻都安静了下来。
只有我们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仰着头,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他眼里的红血丝,他下巴的胡茬,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还有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滚烫的赤诚。
三天前花园小径上那个冰冷的裴灼,和眼前这个卑微恳求、小心翼翼的男人,重叠在一起。
恨吗?
好像……没那么恨了。至少,那股尖锐的、想要毁灭一切的恨意,在他滚烫的眼泪和此刻赤诚的眼神里,悄然融化了。
爱吗?
那个偷偷爱了他三年的阮念,从未真正消失过。
只是,被伤过的心,还带着清晰的裂痕,需要时间愈合。信任,也不是几句告白就能瞬间重建的高楼。
我看着他紧张得喉结都在滚动的样子,看着他狗狗眼里那份小心翼翼的期待,心底深处某个角落,悄悄地软了一块。
我没有立刻回答“愿意”。
而是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带着点泄愤意味地,戳了戳他汗湿的、紧绷的胸口。
“追求?”我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却努力想摆出点气势,“裴大总裁,追求人,是要拿出实际行动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眼底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光芒,像是阴霾的天空骤然被阳光穿透!
“念念!你……你答应了?你肯给我机会了?”他激动地抓住我戳他胸口的手指,握在手心里,力道大得惊人。
“谁答应了!”我用力想抽回手,没抽动,瞪了他一眼,“我说的是‘追求’!追求懂不懂?是试用期!考察期!裴灼同志,你现在的身份,是‘待考察对象’!明白吗?”
“明白!明白!”他忙不迭地点头,像个拿到了心爱糖果的孩子,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连带着那双狗狗眼也弯了起来,里面盛满了失而复得的璀璨星光,“试用期!考察期!我一定好好表现!阮念同志指哪我打哪!绝无二话!”
他这副傻乎乎、乐颠颠的样子,跟平时那个沉稳冷静的裴总判若两人。
看着他这模样,我心底最后那点郁结的气,也莫名其妙地消散了大半。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往上翘了一下。
“那……现在考察期的第一个任务,”我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松开我!我要检查数据恢复进度!还有,你这机房跟毒气室似的,想熏死我吗?”
“哦!好!好!”裴灼立刻像接到了圣旨,小心翼翼地松开我,扶着我站起来,还下意识地想伸手帮我拍掉衣服上的灰尘,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棉棉!”我朝着门外喊。
“在在在!”棉棉的脑袋立刻从门缝里探了进来,眼睛红红,脸上却笑开了花,“念姐!有什么吩咐!”
“通知程总监,核心数据库和订单系统正在恢复,让他安抚客户,准备后续的声明和预案。”我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条理,“另外,给我找个干净的、通风的会议室!还有,弄点吃的喝的过来,快饿死了!”
“收到!马上办!”棉棉响亮地应了一声,飞快地跑了。
裴灼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像个忠诚的大型犬:“念念,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棉棉……”
“裴总,”我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现在是工作时间。而且,你是‘待考察对象’,请保持距离,注意影响。”
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立刻站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是!阮工!一切听从指挥!”只是那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怎么看怎么有点傻气。
后续的恢复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那块我三年前出于某种“完美主义强迫症”和“未雨绸缪”的隐秘心思,偷偷设计并焊好、塞进杂物箱吃灰的特制灾备板卡,成了力挽狂澜的关键。虽然数据恢复缓慢,但至少保住了最核心、最宝贵的部分。
程立带着技术部的人接手了后续的监控和修复。
天快亮时,核心业务系统终于恢复了基本运转。虽然丢失了部分边缘数据,但最致命的客户核心数据和资金流水,奇迹般地保住了!
当代表着系统稳定运行的绿色指示灯最终亮起时,整个技术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熬红了眼的同事们激动地拥抱、击掌,甚至有人喜极而泣。
会议室里,我靠在椅背上,面前堆着几个空了的咖啡杯和面包包装袋,累得连眼皮都不想抬。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裴灼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他身上的皱衬衫换掉了,洗了把脸,头发也勉强整理了一下,虽然眼底的青色依旧浓重,但精神明显好了很多。
他走到我身边,把温热的牛奶轻轻放在我面前的桌上。
“辛苦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没睁眼,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有靠得很近,保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考察期自觉”的距离感。
“陈总那边,暂时安抚住了。”他看着我的侧脸,低声说,“数据保住了核心,损失在可控范围内,他答应暂缓撤资,给我们时间处理后续。”
“嗯。”
“这次事故的初步调查结果也出来了。”他顿了顿,语气沉了下来,“是……运维组的负责人,私下接了外面公司的‘私活’,为了腾出资源,违规操作,挪用了灾备节点的部分资源,还关闭了关键告警……才导致主备同时崩溃时,预案完全失效,备份也没跟上。”
我微微睁开眼。
“人呢?”
“移交法务了。”裴灼的声音很冷,“该承担的责任,一个都跑不掉。公司内部的管理漏洞,我也会彻底清查。”
“嗯。”我重新闭上眼。意料之中。巨大的利益面前,总有人铤而走险。
沉默了一会儿。
“念念,”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犹豫和小心翼翼,“那块板卡……”
“三年前做的。”我没睁眼,懒洋洋地说,“当时就觉得主存储那套架构的灾备切换逻辑有个小隐患,纯粹是手痒,做着玩的。顺手塞杂物间了。没想到……真用上了。”
我说得轻描淡写。
但裴灼显然不这么想。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热和……心疼。
“对不起。”他低低地说,声音里充满了自责,“让你一个人……承担了那么多。还……受了那么多委屈。”
“知道就好。”我哼了一声。
“那……”他试探着,声音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考察期的第一个加分项,算完成了吗?”
我忍不住睁开眼,斜睨着他。
窗外的晨光熹微,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脸上。他微微侧着头,狗狗眼专注地看着我,带着点紧张,带着点期待,像一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大型犬。
心底最后那点冰碴子,也彻底化成了水。
“马马虎虎吧。”我端起那杯温热的牛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裴灼同志,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他立刻接上,眼睛亮晶晶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他这副傻乐的样子,我低下头,借着喝牛奶的动作,悄悄弯起了嘴角。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漫长而混乱的一夜,终于过去。
新的一天,开始了。
阳光,似乎也变得温暖起来。